高峰論壇上的“三問”，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漣漪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外擴散。
楚嘯天坐在頂層辦公室裡，麵前的多塊屏幕同時閃爍著不同的內容——輿情監測、股價波動、內部通訊群的異常活躍度。他麵無表情，但指尖在紅木扶手上緩慢敲擊的節奏，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餘年的這三問，把我們架在火上烤啊，楚總。”視頻連線裡，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語氣凝重，“幾個原本在談的海外合作方，今天都發來了‘補充儘調’的問詢函，重點就是關於我們早期項目的合夥人權益結構和資金流向。”
“壓下去。”楚嘯天的聲音不帶起伏，“用我們準備好的標準回複模板，強調商業模式的合規性和對合夥人的優厚回報。另外，聯係‘環亞商業評論’，讓他們出一個係列專題，就叫《守護東海商業信心——透視惡意指控背後的真相》，重點渲染餘年團隊為了私利，不惜破壞整個東海營商環境，綁架輿論，打擊企業家信心。”
“明白。那…鄭國權那邊？有消息說，他私下接觸過餘年的人。”
楚嘯天眼神一冷：“給他提個醒。讓他想想，是跟著一個愣頭青律師胡鬨穩妥，還是待在現有的利益格局裡更安全。如果他忘了‘規矩’，就幫他回憶回憶。”
反撲來得迅疾而立體。
網絡上，幾乎是一夜之間，冒出了大量指責餘年的“深度分析帖”。這些帖子避而不談“青鸞”騙局或“長生健”的疑點，而是集中火力將餘年塑造成一個“心懷叵測的職業攪局者”、“利用法律漏洞和輿論同情進行商業敲詐的偽君子”，甚至翻出他早年離開世誠律所的經曆，暗示其“能力不足、品行有虧”。水軍機器開動，相關話題迅速衝上本地熱搜，評論區一片烏煙瘴氣。
與此同時，餘年團隊感受到了更直接的寒意。
“餘老師，我們合作的三個街道法律援助點，今天都接到了上級的‘臨時工作檢查’通知，要求暫停部分對外服務，集中整理檔案。”林曉拿著電話，眉頭緊鎖，“理由是‘規範業務流程’，但時間點太巧了。”
老周麵前的電腦屏幕數據飛速滾動，他頭也不抬地補充：“更麻煩的是這個。程日星之前鎖定的幾個‘青鸞’數據備份節點，就在剛才，信號陸續消失了。對方啟動了‘數據清零計劃’，動作很快，很專業。他們在搶在我們拿到完整證據鏈之前，銷毀核心痕跡。”
蘇晴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鋪天蓋地的汙蔑性文章：“我們不能就這麼看著！必須立刻發文反駁，把‘青鸞’和‘長生健’的鐵證拋出去一部分，撕開他們的謊言！”
“現在不行。”餘年站在窗前，望著樓下隱約可見的、形跡可疑的蹲守車輛，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楚嘯天正希望我們陷入這種無休止的輿論混戰。他會用更多的資源和更嫻熟的話語權，把水徹底攪渾。我們的核心目標，是打掉他非法利益鏈條，主要矛盾是他的犯罪行為，不是網絡上的口舌之爭。”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團隊成員：“他鋪開這麼大的陣仗，正說明他感到了疼痛，感到了鐵幕後的鬆動。我們要做的，不是在他預設的戰場上硬碰硬，而是開辟我們自己的戰線。”
當晚，團隊安全屋內，氣氛凝重。白板上，左邊寫著“正”，右邊寫著“奇”。
“從現在開始，我們分兩條線走。”餘年拿起記號筆，在“正”字下麵劃了一條線，“正線，由我和老周負責，目標直指‘長生健’的稅務違法問題。老周，你從‘長生健’壓貨的資金流和所謂的‘市場推廣費’入手，深挖它向境外轉移資金的路徑。這是楚嘯天洗錢的關鍵通道，也是目前法律框架下最能直接、快速對他造成實質性打擊的突破口。”
老周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屏幕的冷光：“明白。對方數據清理得很乾淨，但隻要是線上流轉過的資金，就一定會留下影子。我會想辦法從跨境支付通道和稅務申報的差異裡把它挖出來。”
餘年點點頭，筆尖移到“奇”字下方：“奇線，林曉，程日星，交給你們。李建國夫婦求助的‘網紅薇雅小姐售假案’，由林曉你全權主導。這個案子社會關注度高，涉及普通消費者權益，是爭取民心、積累社會認同的關鍵。我們要把這件事辦成鐵案，做成一個標杆。”
林曉深吸一口氣，感受到沉甸甸的責任，用力點頭：“我會儘全力。”
“程日星，”餘年看向眼神銳利的年輕人，“你配合林曉。售假案的關鍵在於資金鏈和貨物流。對方肯定會設置障礙，平台數據、銷售記錄可能都拿不到。你用你的技術，追蹤他們線下走賬的渠道，鎖定貨物來源。同時，保護好林曉和證人的安全。”
程日星咧了咧嘴，露出一絲帶著痞氣的認真：“放心，餘老師。玩陰的，他們未必玩得過我以前混的那套。現在咱是站在光底下玩，更不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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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餘年看向蘇晴：“蘇晴，你的戰場在輿論側翼。不要參與對方的罵戰。你負責對接我們之前聯係的那些有操守的獨立媒體和調查記者，隻提供我們核實過的、關於具體案件，比如‘青鸞’受騙者現狀、‘長生健’老人受害案例的確鑿證據和深度分析。我們要塑造的，是一個用事實說話的對抗性敘事，而不是情緒宣泄。”
蘇晴理解了餘年的戰略，眼神恢複了冷靜與銳利：“好。用事實穿透噪音。”
布局已定，各方力量開始悄然運轉。
老周沉浸在數據的海洋裡，指尖在鍵盤上飛舞，追蹤著那一筆筆看似合規實則詭異的資金流向。他需要找到一個確鑿的錨點，將境外空殼公司與楚嘯天個人進行司法上有效的關聯。
林曉和程日星則開始了對“薇雅小姐”售假案的攻堅。果然，第一步就遭遇阻礙。聯係電商平台，客服禮貌而機械地回複“需用戶自行提供訂單號並等待審核”；尋找那個最初願意作證、掌握內部銷售數據的錢勇，卻發現他已更換住址，電話無法接通。
“對方動作很快，把人藏起來了。”林曉憂心道。
程日星卻盯著電腦屏幕，上麵是複雜的支付網絡圖譜：“平台官方數據拿不到，但他們私下返利、處理退貨，不可能都用對公賬戶。我找到了幾個頻繁與‘薇雅小姐’關聯的第三方支付小賬號，資金流水很大，正在追溯來源。隻要找到其中一個的實控人，就能撬開缺口。”
另一邊，蘇晴整理著“青鸞”項目受害者的訪談記錄和部分脫敏的技術造假證據。她沒有選擇在大型社交平台發布，而是通過加密渠道，將材料提供給了一家以嚴謹調查著稱的國際經濟類媒體駐華機構，以及幾個在專業圈層內擁有極高信譽的自媒體人。她知道，真正的風暴，有時起源於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餘年則獨自梳理著楊麗婭之前提供的、關於“八哥”遺留資金路徑的加密文件。這份情報真假難辨，卻可能藏著通往楚嘯天核心堡壘的捷徑。他在權衡，在哪個時機、以何種方式使用它，才能既不觸碰底線，又能最大化其戰略價值。
楚嘯天的鐵幕反撲，聲勢浩大，如同黑雲壓城。
而餘年團隊，則像潛入深海的魚群，在寂靜中，向著對手最脆弱的環節，發起了無聲卻致命的衝擊。
風暴已至，但驚雷，卻炸響在眾人視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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