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周永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口氣,呷了一小口,任由茶香在口腔內回蕩。
片刻,他才放下杯子,目光掃過那份報告,卻沒有拿起來。
“振宇那小子,現在是餓虎下山。”
鄭周永嘴角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像是欣慰,又像是感慨:
“韓進這次倒下,留出的空間,夠他飽餐一頓了。
也好,總比被那些隻知道窩裡橫的家夥搶去強。”
他的語氣裡帶著對李振宇毫不掩飾的欣賞。
鄭周永就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不,甚至比他更甚。
他鄭周永起家時尚有家族微末根基可依,而李振宇,是真正的赤手空拳,從泥濘裡殺出一條血路。
他欣賞這份狠勁,更欣賞這狠勁背後,對市場、對人心的精準拿捏。
收他做義子,半是真心愛才,半是利益捆綁的戰略考量。
事實證明,這筆“投資”,回報遠超預期。
金明宇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李會長的能力和魄力,毋庸置疑。
不過,他擴張的步子是否邁得太快了些?
吞並叛變供應商,消化韓進優質資產,同時還要維持高速公路項目的進度……資金鏈和管理精力的壓力,都不會小。”
“壓力?”
鄭周永哼了一聲,拿起茶壺,給金明宇的空杯續上:
“那點壓力,壓不垮他。你是不了解他。
他是屬彈簧的,壓力越大,蹦得越高。
當初被趙亮鎬那個蠢貨逼到牆角,輿論、事故、刺殺,連環套下來,換個人早就屍骨無存了。
他呢?
躺了一段時間,醒來第一件事不是養傷,是磨刀霍霍向豬羊。
這份韌性,難得。”
他頓了頓,眼神飄向窗外的庭院,語氣放緩:
“說起來,秀妍那丫頭,在他昏迷的時候,沒日沒夜地守著,人都瘦了一圈……這次振宇能這麼快翻身,她在後麵,也沒少出力。”
提到女兒,鄭周永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女兒對李振宇的情意,他看得分明。
起初他並非沒有顧慮,財閥之女與草根梟雄的結合,背後是數不儘的複雜計算。
但看著李振宇一次次用行動證明自己,他的那點顧慮,也逐漸被“般配”二字取代。
金明宇何等精明,立刻從鄭周永的語氣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他推了推眼鏡,微笑道:
“會長是心疼小姐了。李會長人中龍鳳,與小姐確實是天作之合。
隻是……”
他話鋒微妙地一轉:
“這樁婚事一旦落定,強盛與現代的聯係將空前緊密,外界會如何看待?
是強盛借勢現代,還是現代未來……易主?”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在了鄭周永內心最深處,那屬於一個父親兼商業帝國主宰者,最本能的一絲警惕上。
鄭周永沒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地轉動著手中的空茶杯,目光深沉。
書房裡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鳥鳴,和茶水在壺中微沸的細響。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敲響。
管家恭敬的聲音傳來:
“會長,李振宇會長來訪,說是有事想當麵與您談談。”
鄭周永和金明宇對視一眼。
金明宇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垂下眼簾,恢複成那個波瀾不驚的幕僚模樣。
鄭周永放下茶杯。
“讓他進來吧。”
書房門被推開,李振宇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沒打領帶,襯衫最上麵的扣子隨意地敞開著,多了些鬆弛。
他先是對鄭周永恭敬地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