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東家點點頭,道:“專精三種藥材,思路清爽,懂得避其鋒芒,是上策!增建倉庫、開辦客棧,這是既備庫存又促流通的好法子!”
“更難得的是,你能在這麼短時間裡,整合資源,穩住品質,還不貪大求全,這眼光和定力,了不得!”
宋東家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上下打量著黑娃,目光裡滿是讚許。
才半年不見,這後生竟有這般思路和格局,實屬難得。
他心裡那點“試試合作”的念頭早已煙消雲散,已將仁義藥行放心地納入了長期合作的盤子裡。
聽說黑娃要在西安開個貨物轉運客棧,宋東家趕忙建議:
“嘿,客棧最好選在東關!你知道,那長樂門可是西安城往東邊兒走的唯一出口,去河南、華北都得打這兒過!”
“東關正街那可是自古以來都有名的驛道起點,商隊的人和貨都習慣在這兒聚!客棧、馬廄、貨場,一家挨一家紮堆兒開。”
“你不知道吧,東關南街也有一個藥材的批發市場,甘肅、寧夏的黃芪、當歸,秦嶺的天麻、杜仲等大宗藥材都在那裡中轉。晉商開設的“大德生”“廣育堂”等藥號不僅收購原料,還設作坊製作丸散膏丹。”
“八仙庵周圍更是商賈雲集,貨棧遍地開花!還有伍道廟什字那塊兒,可是西北皮毛、茶葉這些大宗買賣的‘批發市場’,熱鬨非凡呐!”
你把客棧開在那裡,苦力、車馬,喊一嗓子就來!貨物、商機唾手可得,生意保管順風順水。要是再搞點護鏢買賣,活兒多得接不完!”
黑娃眼睛一亮,猛點頭:“嘿,我真是對西安的商道摸不透啊,多謝宋東家點撥。東關正街,八仙庵旁,我立馬去那兒尋摸尋摸!”
宋東家凝神思索,拍腿笑道:“巧了!記得前幾天有人說常送川貝的李藥商正要在東關轉手院子,我這就讓胡師傅帶你瞧瞧。”
黑娃連聲道謝,跟著胡師傅跳上藻露堂的馬車,沿著東大街一路向東。
青石板路顛得人屁股發麻,馬車呼啦啦衝出長樂門。
胡師傅指著東關南街一座半舊院子嚷道:
“瞧見沒?那就是李記客棧!原先靠藥材中轉發家,聽說主人急著去漢口闖蕩,才忍痛割愛。門臉兒不起眼,後院可藏著一片天地——三進大跨院,囤貨拴馬樣樣行,灶房馬廄齊活兒。簷角那雕花,當年可是體麵人家的手筆哩!”
黑娃盯著斑駁門楣,指尖輕撫門環上鏽綠的鐵綠,仿佛摸到了百年商旅的塵煙。
院裡靜悄悄的,卻像回蕩著昔日車馬喧騰、腳夫吆喝的鬨騰聲。
他一步跨過門檻,穿堂風嗖地撲麵,兩畝大的三進跨院唰地展開——青磚鋪地,梁柱粗壯如龍,妥妥的藏風聚氣寶地。
馬廄寬敞得能跑馬,貨倉高得頂天,灶房煙囪還飄著餘溫,活像主人前腳剛剛離開。
黑娃心頭一跳:這地兒處在進入西安的藥路咽喉,又通去東麵的大道,要是重開張,搞轉運加藥材粗加工,再搭上川晉藥商,還愁不成聚寶盆?
他轉身問看門老頭:“老伯,李東家去哪兒啦?我想聊聊客棧轉手的事兒。”
老頭努努嘴:“牙商領人看院子呢,李東家前腳走,聽說奔五道廟什字茶館了。”
黑娃謝過老頭,催胡師傅快走直奔五道什字茶館。
秋陽斜照,茶館前青布幌子隨風打轉,三三兩兩商人湊堆嘀咕,茶香混著皮毛藥味兒在空氣裡飄蕩。
胡師傅捅捅黑娃,朝角落方桌一指:“喏,灰長衫那位就是李東家。”桌上四人正嘮得火熱。
黑娃懂行規,這會兒不能莽撞插話,壞規矩可不行,便溜到鄰桌坐下,點壺涇陽茯茶靜候。
茶煙嫋嫋升起,黑娃豎起自己異於常人的耳朵偷聽鄰桌——原來是李東家正和晉商掰扯客棧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