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燈籠把鎮子染成了調色盤，詩詩舉著盞兔子燈在巷子裡瘋跑，燈籠穗子掃過青石板路，“嘩啦”響得像串銀鈴。“靈月姐姐！這燈比去年的花哨！”她指著掛滿樹梢的走馬燈喊，燈影裡的才子佳人轉得正歡，“是不是把彩虹剪碎了糊上去的？紅的像山楂，綠的像黃瓜，看得人眼睛都不夠用，恨不得長出八隻眼！”
靈月正在廚房滾元宵，黑芝麻餡的圓子在糯米粉裡打個滾，就裹上了層白胖的衣裳。“慢點跑，彆把燈籠燒了，”她往詩詩嘴裡塞了個生元宵，“去年元宵你舉著蠟燭燈追野貓，燈芯燒著了穗子，差點把新做的燈籠變成‘火兔子’，白老用漿糊給你粘了片新布，倒比原來的還好看。”詩詩嚼著元宵直點頭，芝麻的香混著糯米的滑，“比去年的多放了豬油！潤得能在嘴裡打滾，甜得舌頭都想打蝴蝶結！”
蘇硯在院門口掛宮燈，六麵宮燈繪著“八仙過海”，他往燈裡插了根新蠟燭，“李伯說元宵的燈要亮，”他調試著燈繩高低，“今年的宮燈比去年的大，蠟燭也粗，能亮到後半夜，不像去年的小燈盞，剛到子時就滅了，詩詩還哭著說被月亮吹熄的。”詩詩跑過去要幫忙扶燈杆，結果腳下一絆，宮燈“哐當”撞在牆上，燈罩裂了道縫，引得蘇硯直笑：“這是宮燈給咱們‘開窗’呢！等會兒亮起來，燈影從縫裡鑽出去，倒像給牆繡了朵花，算添個新景致。”
鐵手張帶著丫蛋來送新紮的龍燈，竹骨繃得溜直，龍鱗貼得金光閃閃。“給孩子們耍燈用，”他把龍燈往地上一放，“比去年的長，能容五個孩子舉，丫蛋還在龍角上綁了串小鈴鐺，舞起來‘叮鈴鈴’響，比敲鑼還熱鬨。”丫蛋舉著碗酒釀圓子喊：“詩詩姐姐，我娘煮的！比去年的圓子小，一口一個，甜酒裡還臥了雞蛋，暖得能從腳尖熱到頭發絲！”
兩個丫頭舉著圓子碗賞燈，詩詩的圓子掉在燈籠上，糖汁順著燈籠麵往下流，像給兔子燈畫了道淚痕，丫蛋則把圓子湯灑在龍燈嘴裡，說是給“龍王爺”喝甜酒。書生背著畫筒在燈海裡穿梭，各式各樣的燈籠在夜色裡晃成光河，他趕緊掏出紙筆，畫下這幕：詩詩舉著兔子燈歪歪扭扭，糖汁沾在鼻尖上，丫蛋的龍燈嘴裡淌著甜酒，蘇硯的宮燈裂著彩縫，靈月的元宵盆冒著白汽，遠處的燈海在畫紙上彙成銀河。
“這畫得叫《元宵賞燈圖》，”書生舉著畫紙晃，“比去年畫的《燈市夜遊圖》多了幾分甜膩，你看詩詩燈籠上的糖痕，比胭脂還豔。”詩詩伸手去搶畫，結果兔子燈脫手飛出去，撞在走馬燈上，兩盞燈纏成一團，引得看燈人直笑：“這是兔子追著才子跑呢！準是羨慕燈影裡的熱鬨，想湊進去當個新角色！”
張嬸的花燈攤擺在十字街口，竹架上掛滿了荷花燈、鯉魚燈、生肖燈，她手裡還在編盞鳳凰燈，彩綢飄得像真的羽毛。“來盞燈提提氣！”她往詩詩手裡塞了盞小魚燈，“今年的竹骨削得細，燈比去年的輕，孩子提著不累，魚嘴裡還能點蠟燭，夜裡亮起來像條活魚遊街。”詩詩舉著魚燈直轉圈，燈影在地上遊得活靈活現，說比去年的多了股河水的腥甜：“張嬸，明年紮盞西瓜燈！綠皮紅瓤的，點起來像把月光切了塊，甜得能照見人影！”
王掌櫃提著盞琉璃燈來串門，燈裡點著根特製的香燭，亮得能照見頭發絲。“給靈月姑娘添盞亮，”他把琉璃燈往院裡一掛，“這燈比去年的透光，燭油還不淌，燒完了燈壁乾乾淨淨，能當花瓶插梅花。”詩詩搶過琉璃燈往龍燈裡塞，想讓龍“吞月亮”，結果燈太熱燙了手，琉璃燈“啪嗒”摔在地上，引得大家直笑：“這哪是吞月亮，是龍王爺吐了顆夜明珠，碎在地上變成滿地星星！”
白老坐在院中的竹椅上，手裡搖著盞羊角燈，眼瞅著孩子們舞龍燈、猜燈謎。他腳邊擺著盤元宵，瓷碗裡的圓子滾得像玉珠。“元宵賞燈，賞的是冬的尾，鬨的是春的頭，”他舀起個元宵，“年輕時在京城看燈，擠得腳不沾地，哪像現在，守著小院看燈海，聽著孩子們笑，這日子，亮得像燈籠，甜得像元宵。”
三更的梆子敲響時，我們往河裡放起了荷花燈，燈影在水麵漂得像串星星。詩詩突然指著最遠的那盞燈喊：“它要漂到月亮裡去啦！肯定是老天爺在收燈呢，明年準給咱們送來更亮的燈，把江湖照得像白天！”
“先等你把今天撞壞的燈籠修好再說，”靈月笑著拍她的背，“去年你把荷花燈的蠟燭倒著插，結果燈沒漂遠就沉了，你還哭著說被河神吃了，白老說明年河神準給你送盞金燈。”
大家都笑了，笑聲混著遠處的猜謎聲，在燈影晃動的夜色裡飄得很遠。院中的宮燈還在亮，鍋裡的元宵還在冒熱氣，每個人的臉上都映著暖光。這江湖的故事，就在這元宵的燈影裡，在這綴滿星河的熱鬨裡，又添了新的一筆。
畢竟，隻要這燈籠還在掛，這元宵還在煮，我們還在這街巷裡，這江湖的燈火，就永遠亮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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