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雨絲像老天爺撒的繡花針，密密麻麻往地裡紮，泥土吸飽了水，軟得能攥出漿來。詩詩攥著把南瓜籽蹲在菜畦邊，黑亮的籽兒在掌心裡滾，潮乎乎的像揣了窩小泥鰍。“靈月姐姐！這瓜籽比去年的鼓！”她捏著顆籽往泥裡摁，指尖陷進軟泥裡直冒水，“是不是喝足了雨水酒？圓得能當彈珠，硬得能硌牙，埋進土裡準能憋出綠胳膊綠腿，長出來的藤蔓能爬滿籬笆，連瓜神都得扒著竹架偷看！”
靈月正在竹筐裡挑菜種，黃瓜籽、絲瓜籽、冬瓜籽擺得像堆黑珍珠，她往詩詩嘴裡塞了塊醃黃瓜，“彆拿瓜籽當糖豆喂雞，”伸手擦掉詩詩嘴角的泥星，“去年雨水你種瓜，把半袋炒瓜子當成種子埋了，結果長出叢雜草，白老說你這是給土地爺‘送零食’，最後蹲在畦裡拔了三天草，你還哭著說雜草不該長得比瓜苗壯。”詩詩嚼著醃黃瓜直點頭，脆得帶點酸，“比去年的多泡了把花椒！麻得舌尖跳舞，像把雨水的鮮氣都醃進瓜裡了，咽下去嗓子眼還留著勁！”
蘇硯在菜畦裡起壟，鋤頭劃開的土溝像條小泥龍，他往溝裡撒了把草木灰，“李伯說雨水種瓜，水足土肥，瓜甜如蜜，”他用腳把土踩實，“今年的瓜種備得多，比去年多種了兩畦，夠夏天吃瓜藤、秋天摘瓜蛋，剩下的癟籽喂鴿子，說是吃了雨水瓜籽的鴿子，下的蛋都帶著瓜香，比去年的碎米強多了。”詩詩跑過去要幫忙遞瓜籽，結果腳下一滑，整袋南瓜籽“嘩啦”潑在泥地裡，黑籽混著黃泥漿像撒了把黑星星，引得蘇硯直笑：“這是瓜籽給土地爺‘磕頭’呢！不用撿，讓它們自己找地方紮根，秋天準能長出片‘野瓜園’，算給你的賠罪禮！”
鐵手張扛著新打的瓜架來串門，竹竿捆得像座小網格，爬藤時準能結滿瓜，“給你們搭瓜棚用，”他把瓜架往畦邊一放，架角還纏著丫蛋編的瓜花繩，說是能招蜜蜂。丫蛋舉著碗南瓜粥喊：“詩詩姐姐！我娘熬的粥裡放了紅棗，甜得能粘住嘴唇，熱得能把濕氣都燙跑！”詩詩剛要接碗，腳下被泥塊一絆，整碗粥“啪”地扣在瓜種袋上，紅棗滾進空袋裡，像裝了袋小紅燈籠。鐵手張笑得直拍大腿：“這是給瓜種加了‘甜養料’！明年結的瓜準帶棗香，算給你的創意獎！”
倆丫頭蹲在畦邊給瓜種“蓋被子”，詩詩把最厚的土蓋在南瓜籽上，說是給“瓜王”蓋棉被，丫蛋則把碎瓜籽埋在石頭縫裡，說是給“石神”送春禮。書生背著畫筒在菜畦邊轉悠，見詩詩舉著沾泥的瓜籽追蘇硯，趕緊掏出紙筆，畫紙上詩詩鼻尖沾著泥像隻小花豬，丫蛋舉著空粥碗直跺腳，蘇硯的後背上印著個泥手印，靈月的竹筐裡瓜種堆成山，遠處的雨絲在畫紙上織成紗。
“這畫得叫《雨水種瓜嬉春圖》，”書生舉著畫紙晃，“比去年畫的《春播圖》多了二十分濕意，你看詩詩被凍紅的耳朵，比粥裡的紅棗還豔。”詩詩伸手去搶畫，手一抖，捏在手裡的半塊醃黃瓜飛出去，正砸在畫中央，印出個綠條條。鐵手張看得直樂：“這是黃瓜給畫蓋了個‘鮮章’！明年準能畫出會爬藤的畫，掛在屋裡都能聞見瓜香！”
張嬸的瓜餅攤擺在巷口老槐樹下，鏊子上的南瓜餅煎得金黃，咬一口能看見拉絲的糖心，香得能勾來避雨的路人。“來塊熱餅暖暖胃！”她給詩詩遞餅時，詩詩正忙著給瓜架“擺造型”，手忙腳亂接過來，結果餅掉在泥水裡滾了圈。詩詩撿起來吹了吹泥就往嘴裡塞，燙得直吐舌頭：“張嬸！明年往麵裡加韭菜！香得能衝天，就算滾進泥坑我也得扒著土找，反正瓜餅不怕潮！”
王掌櫃提著罐新釀的米酒來串門，罐身上貼著“雨水釀”的綠簽，說是拌瓜種時澆兩勺，能讓芽出得齊。“給你們催芽用，”他把米酒往畦邊一放，“這酒比去年的淡，拌種不燒根，保準長出的瓜苗壯得像小牛。”詩詩非要試試酒勁，擰開罐蓋就想抿一口，結果手一抖，半罐酒“嘩啦”潑在菜畦裡，酒液滲進泥土裡，冒出串小氣泡像在歎氣。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王掌櫃抹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這是米酒給瓜苗‘敬酒’呢！喝足了準能躥著長，秋天摘瓜時咱們都得來嘗第一口，算給你的催芽禮！”
白老坐在屋簷下的竹椅上，手裡捧著杯雨前茶，看著孩子們鬨得歡。他腳邊的小泥盆裡泡著瓜籽，水汽混著茶香飄得老遠。“雨水種瓜，種的是春的盼，收的是夏的甜，”他慢悠悠地說，“年輕時雨水天隻能披蓑衣翻地，哪像現在，看著你們瞎折騰，喝著熱茶等瓜苗，這日子，潤得像場雨，甜得像顆瓜。”
詩詩突然指著天邊的雲喊：“那朵雲像個大南瓜！肯定是老天爺給咱們送的雨水禮！今年夏天準能結滿瓜，熱得直喘氣時啃口涼西瓜，渾身都能冒著涼氣！”
“先等你把今天撒在泥裡的瓜籽撿回來再說，”靈月笑著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瓜籽撒在屋頂上，說是給‘房神’種瓜吃，結果長出的瓜藤把瓦片掀了，你哭著說白老沒教瓜藤懂規矩，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歡了，笑聲混著泥土香飄出老遠。菜畦裡的土溝還在冒水泡，瓜架上的水珠閃著光，連空氣裡都飄著濕漉漉的春意。這江湖的故事，就在這雨水的畦裡，在這鬨哄哄的播種裡，又添了段笑料。
畢竟，隻要這瓜籽還在撒，這瓜架還在搭，我們還在這土地上，這江湖的春天，就永遠種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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