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雪片像老天爺剪的鵝毛，“紛紛揚揚”往地上鋪，河麵上結的冰厚得能跑馬，冰窟窿裡冒的白氣像條小龍，剛撈上來的魚凍得硬邦邦，銀閃閃的鱗片在雪地裡晃眼。詩詩舉著冰鎬往冰麵砸，鎬頭“哐當”鑿在冰上，震得虎口發麻，“靈月姐姐！這魚比去年的肥！”她拎著條凍成冰棍的鯽魚晃，魚肚子鼓得像塞了塊元寶，“是不是攢足了大雪的精氣？鮮得能掉眉毛，嫩得能化在嘴裡，凍在冰上能把冬寒都鎖住，連河神都得扛著漁網來搭手！”
靈月正在竹筐裡撿魚內臟，把魚鰾、魚籽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往詩詩嘴裡塞了塊烤魚片，“彆拿冰鑿當流星錘扔蘇硯的魚桶，”伸手打掉詩詩舉高的魚，“去年大雪你捕魚，把半網凍僵的魚扔回河裡，結果冰麵砸出個大洞，白老說你這是給河神‘送凍魚禮’，最後蹲在冰上撈了半天碎冰，你還哭著說魚不該故意凍成硬塊。”詩詩嚼著魚片直點頭，香得帶點鹹，“比去年的多撒了把孜然！辣得舌尖冒火，像把大雪的冷颼颼都烤進肉裡了，咽下去嗓子眼還留著暖！”
蘇硯在冰窟邊支漁網，麻繩綁得結結實實，他往網裡撒了把碎米，“李伯說大雪捕魚，魚滿艙，過年燉著香滿堂，”他把剛撈的鯉魚往冰上摔，“今年的魚長得壯，比去年多捕了兩筐，夠做魚丸、熏魚乾，剩下的魚骨頭熬湯，說是比排骨湯還補鈣，比去年的小魚苗強多了。”詩詩抱著魚往冰車跑，結果腳下一滑，整桶魚“嘩啦”翻在雪地裡，銀魚滾得像撒了把銀幣，引得蘇硯直笑：“這是魚兒給雪地‘撒錢’呢！撿起來凍嚴實，醃出來帶著點雪香，算給你的賠罪禮！”
鐵手張帶著丫蛋來送新打的冰鑹，鐵尖磨得亮閃閃，鑿冰又快又省力，“給你們鑿大洞用，”他把冰鑹往冰上一插，鑹柄還纏著丫蛋編的紅繩，說是能招魚運。丫蛋舉著碗魚頭湯喊：“詩詩姐姐！我娘燉的湯裡放了豆腐，白得像雪花，濃得能粘住勺！”詩詩剛要接碗，手裡的魚突然脫手，“啪”地掉在湯碗邊，冰碴濺得丫蛋鼻尖都是豆腐塊。鐵手張笑得直拍大腿：“這是鮮魚給熱湯‘添冰花’呢！喝著準能暖到肚臍，算給你的捕魚禮！”
倆丫頭蹲在冰上比賽數魚鱗，詩詩把最大的魚鱗貼在臉上，說是給“魚王”當麵具，丫蛋則把掉在地上的魚鰓埋進雪堆，說是給“土地神”當點心。書生背著畫筒在冰麵轉悠，見詩詩舉著沾冰碴的魚追蘇硯，趕緊掏出紙筆，畫紙上詩詩的鼻尖沾著雪粒像顆小白豆，丫蛋舉著漏湯的碗直跺腳，蘇硯的冰車上堆著銀鱗，靈月的竹筐裡魚雜鋪成星，遠處的雪霧在畫紙上凝成紗。
“這畫得叫《大雪捕魚歡騰圖》，”書生舉著畫紙晃，“比去年畫的《冬漁圖》多了二十分寒氣，你看詩詩被凍紅的臉蛋，比糖葫蘆還豔。”詩詩伸手去搶畫，手一抖，捏在手裡的半塊烤魚片飛出去，正砸在畫中央，印出個油乎乎的黃圓。鐵手張看得直樂：“這是魚片給畫蓋了個‘香章’！明年準能畫出會冒魚香的畫，掛在屋裡都能引來饞嘴的貓！”
張嬸的魚乾攤擺在村口老槐樹下，繩上晾的魚乾滴著冰碴，風一吹“晃晃悠悠”，“來串魚乾過年啦！”她給詩詩遞魚乾時，詩詩正忙著給冰窟“蓋草簾”，手忙腳亂接過來，結果魚乾掉在雪地裡滾了圈，裹得像條小冰棒。詩詩撿起來吹了吹雪就往嘴裡啃，硬得直磨牙：“張嬸！明年往魚乾裡加酒糟！醉得能做夢，就算凍在冰河底我也得鑿冰找，反正魚乾不怕凍！”
王掌櫃提著壇新泡的魚露來串門，壇身上貼著“大雪釀”的紅簽，說是拌涼菜最提鮮，“這魚露比去年的濃，泡了整月的鹹魚，”他把酒壇往冰車邊一放，“保準炒菜時滴兩滴就夠鮮。”詩詩非要試試魚露夠不夠鹹，舀了勺就往嘴裡抿，結果手一抖，魚露壇“哐當”撞在冰鑹上，魚露潑得冰麵“滋滋”冒腥氣，魚香混著醬香漫了滿河。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王掌櫃抹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這是魚露給冰麵‘調味’呢！凍成塊開春融了，準能讓河魚更肥美，等明年大雪，咱們再來鑿冰捕魚，算給你的添鮮禮！”
白老坐在冰窟邊的馬紮上，手裡捧著杯熱茶，看著孩子們鬨得歡。他腳邊的小火爐上溫著酒，酒香混著魚香飄得老遠。“大雪捕魚，捕的是水的精華，藏的是年的滋味，”他慢悠悠地說，“年輕時大雪捕魚得鑿冰到半夜，哪像現在，看著你們瞎折騰，圍著篝火啃烤魚，這日子，鮮得像魚湯，暖得像爐火。”
詩詩突然指著天邊的雲喊：“那朵雲像條大鯉魚！肯定是老天爺給河神送的禮！今年冬天準能捕得滿艙銀，冷得直搓手時喝口魚頭湯，渾身都能冒出勁來！”
“先等你把今天翻在雪地裡的魚撿乾淨再說，”靈月笑著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魚扔給狗，說是給‘狗神’開葷，結果狗叼著魚在冰上打滑，你哭著說白老沒教狗懂平衡，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歡了，笑聲混著魚香飄出老遠。冰車上的魚還在泛銀光，竹筐裡的魚雜等著熬湯，連空氣裡都飄著鮮滋滋的冬意。這江湖的故事，就在這大雪的冰麵上，在這鬨哄哄的捕撈裡，又添了段笑料。
畢竟，隻要這冰鑹還在鑿，這漁網還在撒，我們還在這河邊，這江湖的冬天，就永遠捕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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