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的晨曦透過雕花長窗,灑下一地碎金。崔皇後醒來時,身側已空,隻餘枕畔一絲清冽的龍涎餘香,昭示著昨夜帝王的悄然離去與體貼。她擁衾而坐,望著殿內陌生的華麗陳設,心中那份初為皇後的恍惚漸漸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晰的、沉甸甸的使命感。
宮人魚貫而入,伺候梳洗。今日並非大朝之日,她擇了一身較為輕便的杏黃色宮裝,依舊端莊,卻少了幾分朝服的威壓。用過早膳,她並未急於召見宮人或處理事務,而是先走到了那盆羅漢鬆前。
鬆針曆經宮人精心照料,愈發青翠蒼勁。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嶙峋的枝乾,感受著那熟悉的、堅韌的生命力。這盆鬆,見證了她從尚宮到皇後的每一步,是她在這深宮中不變的根係與心境的映照。
“娘娘,尚宮局張司正求見。”貼身侍女低聲稟報。
“宣。”
張司正乃是崔芷柔擢升皇後後,由尚宮局眾女官推舉、經她首肯暫代尚宮事務的得力之人。她步履沉穩地入內,行禮後呈上幾份文書。
“娘娘,這是近日尚宮局經手的幾樁要緊事務記錄,請您過目。另……淑蘭殿那邊,昨日午後,蘇德妃以整理舊物為由,向內侍省申請調用兩名精通鑒彆、修補器物的老內侍,說是要修繕幾件先帝賞賜的舊瓷。”張司正語氣平穩,卻特意點出了淑蘭殿。
崔芷柔接過文書,並未立刻翻閱,目光落在張司正臉上:“調用內侍修繕器物,依例而行便可,何須特意稟報?”
張司正微微躬身,聲音壓低了些:“回娘娘,那兩名老內侍,其中一人……姓錢。”
錢?崔芷柔眸光一凝。與之前貢品清單篡改案中,那個“年老榮養”後又被玄影“請”回、最終牽扯出永嘉郡王餘黨的錢姓內侍同姓?是巧合,還是……
她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另一人呢?”
“另一人姓孫,在內侍省庫房當差多年,尤擅修複書畫卷軸。”張司正答道,“奴婢已查過,此次調用手續齊全,理由正當,表麵看不出問題。”
表麵看不出問題,往往意味著內裡可能藏著更大的問題。蘇德妃在此時調用與舊案有潛在關聯的內侍,意欲何為?是真要修繕器物,還是借機傳遞消息,或是……準備彆的什麼?
崔芷柔沉吟片刻,將文書輕輕擱在案上:“知道了。調用之事,既合規矩,便依例辦理。著尚宮局暗中留意這兩人近日動向,尤其是與宮外往來,若有異常,即刻來報,但切勿打草驚蛇。”
“是,奴婢明白。”張司正領命,卻又遲疑了一下,“娘娘,還有一事……內書房那邊,今日收到一份由門下省轉來的、關於核查去歲各宮用度與內帑支出的文書副本,說是循例備查。但奴婢覺得,此事往年皆由內侍省主導,今年卻突然經由門下省,送至內書房‘協助核對’,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門下省?那是審議詔令、封駁奏疏的機構,突然插手宮內用度核查?崔芷柔心中警鈴微作。這看似是給了內書房,或者說給了她這位新後“協理”之權,實則是將一塊燙手山芋丟了過來。宮內用度,牽扯眾多,極易得罪人,稍有不慎,便會引來六宮怨懟。此舉,是試探?還是想借她之手,掀起波瀾?
她抬起眼,看向張司正:“門下省轉來的文書,現在何處?”
“已送至集賢齋。”
“本宮稍後便去。”崔芷柔語氣平靜,“傳本宮口諭,內書房近日以整理典籍、謄錄文書為主,涉及錢糧核查等具體事務,需格外謹慎,凡有疑問或拿捏不準之處,一律暫緩,標注清楚,待本宮親自核定後方可處置。”
她必須穩住內書房,不能讓人抓住任何把柄。
“是!”
張司正退下後,崔芷柔獨自在殿中踱步。陽光移動,將她的影子拉長。蘇德妃調用內侍,門下省轉交棘手事務……這兩件事看似無關,卻都發生在她立後之初,其背後指向,不言而喻。
她走到書案前,案上除了那盆羅漢鬆,還放著李恪昨日賞賜的那對玉璧和金如意,光華內蘊,卻也是無形的壓力。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隻被動應對。她已是皇後,擁有鳳印,執掌六宮。她需要主動出擊,至少,要穩住自己的陣地。
她沉吟良久,鋪開一張花箋,並未使用皇後印璽,而是用了自己私人的小印。她以平和而懇切的語氣,給李恪寫了一封短箋,並未提及蘇德妃與門下省之事,隻言明自己初掌鳳印,於宮務錢糧等事尚需熟悉,懇請陛下允她一段時日,仔細研讀舊例章程,再行接手此類核查事宜,以免有所疏漏。同時,她也提及內書房初立,當以文書典籍為本,夯實根基,不宜過早涉足具體錢糧,請陛下明鑒。
她將短箋封好,命心腹侍女直接送往紫宸殿。這不是推諉,而是以退為進,表明自己謹慎的態度,也將難題巧妙地交還給了最能解決它的人。
處理完此事,她起身,準備前往集賢齋。無論門下省意圖如何,送到內書房的文書,她必須親自過目,做到心中有數。
就在她即將踏出立政殿時,一名小內侍匆匆而來,奉上一枚係著“墨鈴”腳踝的細小銅管。
她心中微動,接過銅管,取出內裡的紙卷。上麵隻有寥寥數字,筆跡是她所熟悉的、屬於帝王的遒勁:
“已知。勿憂,一切有朕。”
看著這熟悉的字跡,感受著那簡短話語中傳遞出的強大支撐與無條件的信任,崔芷柔心中最後一絲紛擾也悄然散去。
她將紙卷就著燭火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然後,她整理了一下衣襟,邁步走出立政殿。陽光灑在她身上,杏黃色的宮裝泛起柔和的光澤。
鳳印初掌,暗流已至。
梅魄定風波,帝心作磐石。
她知道,前方的路不會平坦,但她的步伐,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堅定、從容。
因為她知道,無論風雨多大,總有一個人,在她身後,為她撐起一片永不傾斜的天空。
而這,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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