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李恪最後那番關於“生有其望,勞有所得”的話語,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沉下去,隻留下無儘的回響在每個人心頭震蕩,卻聽不見半點水聲。
太極殿內,落針可聞。
文武百官,勳貴宗親,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驚駭、憤怒、沉思、茫然……種種情緒交織,卻無人敢在此刻發出絲毫聲響。就連最以剛直敢言著稱的魏征,也隻是死死盯著李恪伏地的背影,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終究沒有邁出那一步。
李恪的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幾乎要撞碎肋骨。後背的冷汗已經濕了又乾,帶來一陣黏膩的寒意。他不知道自己這番“胡言亂語”會引來什麼,是雷霆震怒,還是……萬劫不複?
龍椅之上,李世民的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仿佛要將李恪從裡到外徹底剖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驚訝,隻有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空氣都凍結的審視。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終於,李世民動了。他並沒有看李恪,而是目光緩緩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群臣,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諸卿,以為吳王此言如何?”
沒有人敢接話。
就連太子李承乾,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將那份快意深深掩藏起來。他本能地感覺到,父皇此刻的狀態,遠比暴怒更可怕。
李世民似乎也並不需要他們的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李恪身上。
“錢法未通,財路壅塞,邊患難靖……”他輕聲重複著李恪提出的三個“不平”,每個字都像是一塊冰,“生有其望,勞有所得……”
他突然笑了一聲,極輕,卻讓所有人心頭一凜。
“李恪。”
“兒臣在。”李恪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今日禦前失儀,是為不敬;狂言惑眾,是為不智。”李世民的聲音陡然轉冷,“按律,該當何罪?”
來了!終究還是逃不過懲罰!
李恪心頭一沉,澀聲道:“兒臣……甘受任何懲處。”
“懲處?”李世民語調微揚,“朕若此刻將你拖出去杖責,或是削爵圈禁,豈非坐實了朕這盛世,聽不得‘另一種說法’?”
群臣悚然。
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恪也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禦座。
李世民與他對視,目光深邃:“你夢中所得,神魂所見的這些‘線頭’,說得倒是慷慨激昂。朕,給你一個機會。”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一個時辰。退朝後,於兩儀殿偏殿,朕,單獨聽你分說。”
“!!!”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