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助鴻臚寺擬定榷場章程,對李恪而言並非難事。他借鑒了後世邊貿管理的諸多理念,結合唐律和吐穀渾的實際情況,很快便拿出了一份條理清晰、權責分明,且極具操作性的細則草案。鴻臚寺的官員初時還對這位年輕親王的插手心存疑慮,待看到草案後,也不禁暗自點頭,修改潤色後便呈送禦前,據說李世民看後頗為滿意。
然而,李恪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具體的文書工作之上。慕容孝雋如同懸在西北的一柄利劍,廓州失守的恥辱需要用血來洗刷,而他提出的戰略,更需要一場乾脆利落的勝利來證明。常規的軍事手段固然重要,但他渴望一種能打破平衡、一錘定音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懷中那張已然有些發燙的草圖。
時機稍縱即逝,他不能再等。
吳王府深處,有一處廢棄的地窖,原是前朝遺留,用來儲存冰塊,位置極為隱蔽,入口掩映在一片茂密的藤蔓之後,連府中許多老人都未必知曉。李恪選定這裡,作為他撼動時代的起點。
準備工作在絕對保密中進行。參與此事的隻有三人:李恪自己、絕對忠心的王德、以及被王德找來的一個啞巴老軍戶。老軍戶姓雷,曾在將作監當過差,因傷退役,口不能言,但手藝精湛,尤其擅長擺弄火燭、機關之類,且身家清白,與外界幾無聯係。
所需的物料,被王德化整為零,通過不同渠道,分多次悄悄運入地窖。硝石雖不純,但可用)、硫磺、木炭,以及一些鐵鍋、石臼、篩籮、陶罐等工具。過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地窖內,油燈如豆,映照著三人凝重而緊張的臉龐。空氣裡彌漫著硝石的苦澀和硫磺的刺鼻氣味。
李恪根據記憶中的知識,指揮著雷老頭進行提純和研磨。硝石溶於水,重結晶;硫磺小心剔除雜質;木炭選用上好的柳木炭,研磨成極細的粉末。每一步都極其小心,避免任何撞擊、明火。
“王爺,這……這到底是做何物?為何要如此謹慎?”王德看著那些黑乎乎、黃澄澄的粉末,心中充滿了不安。他從未見過自家王爺對一件事如此專注,又如此……忌憚。
“此物若成,或可聲如驚雷,裂石開山。”李恪的聲音在地窖中顯得有些空洞,“亦可能,瞬間便將我等炸得粉身碎骨。”
王德和雷老頭聞言,臉色都是一白。
“故而,務必小心,再小心!”李恪強調。他將初步混合好的粉末放入一個小的厚壁陶罐中,隻裝了不到三分之一,插入一根用油紙包裹、內填引藥的空心蘆葦杆作為藥撚。
“你二人退到地窖口,無論發生何事,不得靠近。”李恪命令道。
王德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李恪不容置疑的眼神,隻得拉著雷老頭,退到地窖入口的台階處,緊張地望著裡麵。
地窖深處,隻剩下李恪一人。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狂跳的心臟,將小陶罐放置在一塊空地的中央,周圍沒有任何易燃物。他估算著藥撚的長度,確保自己有足夠的時間退到安全距離。
取出火折子,吹亮。昏黃的光線下,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這是跨越千年的觸碰,是禁忌知識的第一次實踐。
他不再猶豫,將火苗湊近了藥撚。
“嗤——”
藥撚被點燃,發出輕微的、令人心悸的聲響,冒出細小的火花和白煙。
李恪轉身,用最快的速度衝向地窖入口,幾乎與王德和雷老頭撞在一起。
三人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地窖深處那一點燃燒的火光。
一秒,兩秒……
時間仿佛被拉長。
突然——
“轟!!!”
一聲沉悶如巨木折斷、卻又帶著尖銳爆鳴的巨響,猛地從地窖深處炸開!整個地窖仿佛都震動了一下!強烈的氣浪裹挾著刺鼻的硝煙味撲麵而來,吹得油燈劇烈搖曳,幾乎熄滅!
王德和雷老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震動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抱頭蹲下,渾身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