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決斷很快便化為了行動。
翌日清晨,他便遞牌子求見,言有西域軍務及格物新器呈報。李世民對李恪帶來的“驚喜”已然習慣,加之西域局勢敏感,便在處理完幾件緊急政務後,於兩儀殿偏殿單獨召見。
李恪並非空手而來。他身後跟著沈括,兩名親衛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蒙著黑布的沉重木箱。
“兒臣參見父皇。”李恪行禮如儀,沈括也連忙跟著跪拜。
“平身吧。”李世民的目光掠過那木箱,帶著一絲探究,“恪兒,你說有軍務及新器呈報,所指何事?”
“回父皇,”李恪示意沈括上前,“沈先生及其麾下工匠,近日仔細研究了焉耆之戰繳獲的吐蕃軍械,尤其是其騎兵所用鎖子甲與複合弓,頗有心得,並據此繪製了改良我大唐軍備的圖樣,兒臣以為,或可提升我軍對陣吐蕃時的優勢。”
沈括得到允許,上前一步,展開數卷精心繪製的圖紙,恭敬呈上。內侍接過,鋪展在李世民麵前的禦案上。
圖紙線條精準,標注詳儘。不僅有對吐蕃鎖子甲編織密法、鐵環強度的分析,更有據此設計的、更輕便靈活卻防護更強的唐軍改良劄甲圖樣。而對吐蕃複合弓的研究,則重點在於其筋角膠合工藝與蓄能效率,並提出了數種增加唐軍臂張弩射程與破甲能力的改良方案。
李世民本就是馬上得天下的雄主,對軍械極為敏感,他仔細觀看著圖紙,眼中不時閃過精光。沈括在一旁適時講解,言語簡練,卻直指要害。
“……陛下,吐蕃弓雖勁,然其製作周期長,受潮易損。我軍弩箭,若能在弩機結構與箭鏃材質上加以改進,輔以標準化量產,則可在射程與耐用性上穩壓其一籌。”沈括最後總結道。
“好!甚好!”李世民撫掌讚歎,看向沈括的目光滿是欣賞,“沈卿真乃國士!此等見解,於軍國大事,功莫大焉!”他又看向李恪,“恪兒,你能發掘並重用此等人才,亦是慧眼識珠。”
“父皇謬讚,此乃沈先生與格物司上下用心所致,兒臣不敢居功。”李恪謙遜一句,隨即話鋒微轉,“父皇,這些圖樣細則繁多,涉及諸多數據與西域地理參照,沈先生言,若能參照蘭台所藏西域舊圖與兵部存檔之弩機圖錄,或可使方案更為完善精準。不知兒臣可否借沈先生一同,前往蘭台查閱一二?”
他提出這個請求,合情合理。蘭台藏書浩瀚,尤其是西域輿圖和前朝軍械圖譜,確實是完善這些設計的最佳參考。而借著這個由頭,他便可光明正大地進入蘭台,近距離觀察那個被鳩摩羅盯上的書吏張嵐,以及蘭台當下的氛圍。
李世民正在興頭上,未作多想,當即準奏:“準!傳朕口諭,著吳王李恪、格物司主事沈括,可入蘭台查閱相關典籍圖錄,蘭台上下需儘力配合。”
“謝父皇!”李恪與沈括齊聲謝恩。
有了皇帝口諭,一切變得順暢無比。李恪與沈括在一名內侍的引導下,穿過重重宮禁,來到了位於宮城深處的蘭台。
蘭台殿閣恢宏,書香與墨香混合著陳年紙張的特殊氣味撲麵而來。得知吳王親至,蘭台丞蘭台主官)不敢怠慢,親自出迎,將二人引入專門存放輿圖與兵家典籍的偏殿。
“殿下,沈先生,所需圖錄卷宗,下官已命人備於此處,若有其他需要,儘管吩咐。”蘭台丞態度恭敬。
李恪頷首,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殿內。幾名書吏正在埋頭整理文書,其中一人,年紀輕輕,麵容略顯蒼白,眼神似乎有些遊離,正是王德描述中的張嵐。他似乎察覺到了李恪的目光,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隨即把頭埋得更低,加快了手中整理的動作。
李恪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與沈括一同走到那堆滿圖卷的書案前,開始“認真”查閱起來。
沈括是真心沉浸其中,不時與李恪低聲討論幾句圖紙細節,或對某份西域古圖上的標注發出驚歎。李恪則一邊應付著,一邊分出心神,留意著張嵐以及殿內其他書吏的動靜。
他發現,張嵐雖然看似在忙碌,但效率並不高,時常走神,目光會飄向殿門方向,似乎在等待或懼怕著什麼。而且,李恪敏銳地注意到,張嵐的指尖微微泛著不正常的青色,呼吸也比常人略顯急促淺短,這正是長期接觸某些特殊香料可能產生的輕微中毒症狀之一。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李恪借口需要查閱一些前朝關於弩箭製作的筆記,向蘭台丞詢問存放之處。蘭台丞正要親自引路,李恪卻擺手道:“不必勞煩丞官,讓這位……”他指向一直低著頭的張嵐,“這位書吏引本王前去即可,丞官自去忙吧。”
蘭台丞不疑有他,便對張嵐吩咐道:“張嵐,你引殿下往乙字號庫房,查閱《武經總要》及前朝軍器注疏。”
張嵐身體明顯一顫,低著頭應了聲“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李恪對沈括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在此研究,自己則跟著張嵐,走出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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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乙字號庫房的廊道幽深安靜,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張嵐在前引路,步伐有些慌亂,脊背緊繃。
“你叫張嵐?”李恪忽然開口,聲音平和。
張嵐嚇了一跳,差點絆倒,連忙穩住身形,低著頭應道:“是……是,卑職張嵐。”
“在蘭台任職多久了?”
“回……回殿下,快兩年了。”
“聽聞你近日對西域輿圖頗為用心?”李恪語氣依舊隨意,如同閒聊。
張嵐的呼吸猛地一窒,腳步都亂了,聲音帶著哭腔:“殿下明鑒!卑職……卑職隻是恪儘職守,想多熟悉本職,絕無他意!”
看著他如此驚慌失措的反應,李恪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此人絕非心智堅毅之輩,恐怕是真被鳩摩羅的香料和手段影響了心神,此刻如同驚弓之鳥。
“不必驚慌。”李恪淡淡道,“用心任事是好事。隻是,蘭台乃機要重地,一舉一動,皆需謹言慎行,莫要行差踏錯,辜負了皇恩,也……毀了自己。”
他這話,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張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交加:“殿下!卑職……卑職知錯了!卑職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開恩!”
李恪停下腳步,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並無多少憐憫,隻有冷意。鳩摩羅便是用這等手段,控製這些心誌不堅的小人物,試圖撬動大唐的根基。
“起來吧。”李恪聲音轉冷,“帶路。今日之事,你好自為之。若再讓本王發現你有任何不軌之舉……”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中的寒意,讓張嵐如墜冰窟。
“是……是!謝殿下!謝殿下!”張嵐連滾爬爬地起身,再不敢多言,戰戰兢兢地將李恪引至乙字號庫房門口,便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縮到了一旁。
李恪沒有再多看他一眼,推門而入。他知道,經此一嚇,張嵐這條線,鳩摩羅算是暫時廢了。至少短期內,他絕不敢再有任何異動。
而在蘭台這番看似尋常的查閱,不僅達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也讓李恪確信,鳩摩羅的觸角,確實已經試圖伸向宮禁機要之處。
“菩提”之刀,已然見血。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他的“刀”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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