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時節,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著油燈昏黃的光。顧老四蹲在自家門檻上,望著連綿陰雨發愁。他家那二畝薄田剛插上秧苗,就被連天雨水淹得隻剩尖尖兒露在外頭。
“四哥,還瞅呢?再瞅也瞅不出金米銀麵來。”鄰居趙四提著一尾鮮魚路過,“我去河裡摸的,分你一半?”
顧老四搖搖頭,歎了口氣:“你那三小子病好了?還有心思摸魚。”
趙四頓時眉開眼笑:“嘿,你說奇不奇,前幾日眼看就不成了,昨兒個突然就能下地跑了!說是夢見個黃衣老頭,給他喂了顆仙丹。”
顧老四勉強笑笑,心裡卻更沉了。他家小女兒病了大半年,請郎中瞧了無數次,藥灌下去不少,卻不見起色。家裡能當的東西都當了,連老伴陪嫁的銀鐲子都送進了當鋪。
雨又大了起來,顧老四退回屋裡。泥坯牆角的黴斑又擴大了一圈,灶台冷冰冰的,米缸見了底。病榻上的小女兒呼吸微弱,小臉燒得通紅。
“他爹,”妻子王氏擦著手從裡屋出來,欲言又止,“劉財主家管家剛才來了,說...說要是還不上錢,就拿東邊那畝水田抵債。”
顧老四心頭一揪。那畝水田是家裡最好的地,要是沒了,往後日子更難了。
“我再想想辦法。”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空空如也。
夜深了,雨還在下。顧老四輾轉難眠,忽然聽見院裡有動靜。他摸黑起來,抄起門後的頂門杠,悄悄撥開門閂。
朦朧雨幕中,一團黃澄澄的東西在雞窩邊蠕動。是黃鼠狼!顧老四心頭火起,這偷雞的畜生,連他家最後一隻下蛋母雞也不放過!
他輕手輕腳靠近,舉起頂門杠就要砸下。那黃鼠狼似乎察覺了,猛地回頭——竟是人立而起,前爪合十,似在作揖。顧老四一愣神間,黃鼠狼“嗖”地竄出院牆,不見了。
雞窩裡的母雞安然無恙,窩裡卻多了個亮閃閃的東西。顧老四撿起來一看,是枚古錢,透著青幽幽的光。
怪事。顧老四搖搖頭,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四慌裡慌張跑來:“四哥,村頭李寡婦家的雞全被咬死了!說是黃皮子乾的,脖子上全是血窟窿!”
顧老四心裡“咯噔”一下,想起昨晚的事。
接下來幾天,村裡接連遭災。張老漢家養的兔子一夜之間全死了;孫家媳婦晾院裡的魚乾不翼而飛;最慘的是劉財主家,十幾隻肥鴨隻剩一地鴨毛。
所有人都說是黃大仙作祟,村民們嚇得天一黑就關門閉戶,還在院門口撒米祭拜。唯獨顧老四家,彆說畜禽,連晾院裡的玉米棒子都沒少一個。
更奇的是,顧老四小女兒的病情突然好轉,能坐起來喝粥了。顧老四媳婦王氏在枕頭下發現了一撮黃毛,心裡直犯嘀咕。
這天黃昏,顧老四從地裡回來,看見個黃衣老頭蹲在路口,抱著隻血淋淋的腳呻吟。
“老伯,咋了?”顧老四忙上前問。
老頭抬起頭,眼睛亮得嚇人:“砍柴傷了腳,走不動道嘍。”
顧老四二話不說,蹲下身:“來,我背您回去。您住哪村?”
老頭也不客氣,趴上顧老四的背:“西山黃家坳。”
顧老四一愣,西山哪有叫黃家坳的村子?但他沒多問,背著老頭就往西山走。
說來也怪,老頭看著乾瘦,背起來卻沉得很。顧老四咬牙堅持,汗水濕透了衣衫。走到西山腳下,老頭突然拍拍他肩膀:“到了,就這兒。”
顧老四四下張望,荒山野嶺,哪有什麼村落?
老頭從他背上滑下來,腳上的傷居然好了。他指著地上一塊大石頭:“後生,你心善。明天你來這石頭底下挖,有你要的東西。”說完,身形一晃,沒入林中不見了。
顧老四將信將疑,第二天還是扛著鐵鍬去了。撬開石頭,底下真有個陶罐,打開一看,白花花的銀元晃花了眼!
顧老四從沒想過這麼多錢。他哆嗦著數了數,整整二百塊大洋!夠還債、給女兒治病、買糧度荒,還能剩不少。
狂喜過後,顧老四卻犯了難。這不明不白的橫財,能要麼?他想起老輩人講的典故,怕是邪物,用了會折壽。
思來想去,顧老四隻拿了二十塊,剩下的原樣埋好。回去後,他還了劉財主的債,請郎中給女兒抓藥,買了米麵油鹽,還分了些給趙四等揭不開鍋的鄰居。
村裡人都說顧老四走了大運,隻有他自個兒心裡不踏實。
果然,不出七天,怪事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