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東長白山腳下有個靠山屯,屯子不大,攏共百十來戶人家,依山而居,靠山吃山。屯子東頭住著個趙老蔫,四十出頭,是個老實巴交的光棍漢,平日裡靠著進山采藥、打些小獵物過活。
這年秋天,趙老蔫進山采蘑菇,不知不覺走得深了。眼瞅著日頭西斜,林子裡暗得快,他急忙往回趕。走著走著,忽見前頭老槐樹下坐著個人,穿著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裳,低著頭一動不動。
“這位老哥,天快黑了,咋還不回家?”趙老蔫好心上前問了一句。
那人緩緩抬起頭來,麵色青白,眼神直勾勾的。趙老蔫心裡“咯噔”一下,覺得這人麵生得很,不像是附近屯子裡的人。
“俺...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人聲音沙啞,像是喉嚨裡塞了把沙子。
趙老蔫雖覺得這人古怪,但心腸軟,便道:“這深山老林的,晚上可不安全。要不你跟俺回屯裡住一宿,明兒個再找路?”
那人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隻是慢吞吞站起來,跟在趙老蔫身後。
回屯的路上,趙老蔫幾次想搭話,那人卻總是含糊其辭,問他是哪個屯的,隻說“遠著呢”;問叫什麼名字,隻道“忘了”。趙老蔫心裡越發覺得蹊蹺,但見那人走路姿勢僵硬,腳步沉重,踏在地上“咚咚”響,以為是腿腳不便,便也沒多想。
快到屯口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幾個屯裡人正聚在屯口老榆樹下嘮嗑,見趙老蔫帶回個生人,都好奇地打量。
“老蔫,這是誰啊?”屯裡的老獵戶王大膽問道。
趙老蔫正要回答,卻聽身後“撲通”一聲,回頭一看,那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哎呀!這是咋的了?”眾人忙圍上前去。
王大膽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突然臉色大變,猛地縮回手:“沒、沒氣兒了!”
大家頓時慌了神。趙老蔫更是嚇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地說:“這、這不可能啊!剛才還好好的跟著俺走路呢!”
屯裡最有威望的老族長也被請來了。老爺子八十多歲,見多識廣,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皺眉道:“這人麵色青黑,肢體僵硬,怕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群“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死人多時?那咋能跟著老蔫走回來?”
“莫不是...詐屍了?”
“快請常三爺來看看吧!”
常三爺是屯裡的出馬仙,家中供奉著狐仙太爺,能通陰陽兩界,平日裡誰家有個邪門事兒都找他。
不多時,常三爺被請來了。他五十來歲,瘦高個,眼神銳利。走到屍體前,他眯著眼看了看,又從懷裡掏出個小香爐,點上三炷香,繞著屍體走了三圈。
香煙嫋嫋中,常三爺突然打了個寒顫,雙眼翻白,聲音變得尖細起來:“此乃橫死之人,心有冤屈,借一口陽氣行走,特來訴冤呐!”
眾人聞言,無不駭然。趙老蔫更是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俺、俺不知道啊!真不是俺害的!”
常三爺或者說附身的狐仙)繼續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此人非爾等所害。他乃百裡外黑水屯人,姓陳名大山,月前進城賣山貨,歸途遭人劫殺,屍身被拋於野狼穀中。”
老族長顫聲問:“那、那他為何找到我們靠山屯來?”
“害他之人,與你們屯有淵源。”常三爺道,“劫匪二人,一人額上有刀疤,一人缺了左耳。他們搶了陳大山的錢財,其中有一塊祖傳玉佩,如今就在你們屯中。”
這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既驚且疑。
常三爺又對趙老蔫說:“你今日是否在山中飲過山泉水?”
趙老蔫忙點頭:“是、是啊,晌午時口渴,喝了好幾口。”
“這便是了。”常三爺道,“那山泉下遊正是陳陳大山陳屍之處。你飲了水,沾染了屍氣,他又感知你心善,故借你陽氣行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