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河間府有個叫趙家屯的村子，村西頭住著個趙老栓。這人年輕時走南闖北，後來當了牲口販子，專在直隸與關外之間倒賣馬匹。雖賺了些銀錢，卻落下個毛病——每逢陰雨天就犯心悸，總說瞧見黑影在牆根溜達。村裡人都笑他眼花，誰知後來真引出一段奇事。
馬廄異象
這年開春，趙老栓從張家口販回十匹蒙古馬。其中一匹通體烏黑、四蹄雪白的駿馬格外神駿，卻偏偏低價得來。馬販子悄悄告訴趙老栓，這馬原是草原王爺家的，夜夜嘶鳴驚擾王府，喇嘛說是“帶了不乾淨的東西”。
當夜暴雨傾盆，趙老栓起身添草料。才靠近馬廄，忽見那黑馬周身騰起黑霧，霧中隱約有個戴鐵盔的人影，兩眼冒著紅光。趙老栓嚇得連滾帶爬回屋，第二天就發起高燒，胡話裡反複念叨：“鐵盔將軍要收我做牽馬吏...”
保家仙問卦
趙老栓的兒子趙福順見父親日漸憔悴，忽然想起屯子後山住著個常姓薩滿婆婆。這婆婆供的是狐仙太奶，能請仙家問事。
薩滿婆婆在神案前燒了黃表紙，搖起銅鈴唱道：“狐仙太奶顯神通，看看老栓撞的什麼星？”忽然渾身一顫，聲音尖細起來：“哎呦喂！這是個修行五百年的黑煞神，原是古戰場枉死的將軍，附在馬身上找香火呢！”
狐仙太奶透過薩滿婆婆的嘴說道：“這煞神要你家立牌位供奉，否則便要索命。但煞神嗜血，供了反而損陰德...”臨走前悄悄對趙福順耳語：“往南三十裡找姓白的出馬仙，他家有克製之法。”
白家仙堂
趙福順連夜趕到白家溝。白家仙堂供的是蛇仙，當家的白三爺聽了來意，從神龕請下一麵斑駁的銅鏡：“這是祖傳的‘窺煞鏡’，你拿去懸在馬廄梁上。但須知——煞神易請難送，需找三個屬虎的漢子，備下三牲六禮...”
正說著，銅鏡突然自己震動起來。白三爺臉色大變：“不好！那煞神察覺了，今夜就要索命！快把我這捆紅繩拿去，遇黑影就撒！”
夜鬥煞神
趙福順狂奔回家，見父親已氣若遊絲。急忙按吩咐懸鏡備禮，又找來屯裡三個屬虎的獵戶。
子時剛過，馬廄突然陰風大作。黑馬人立而起，眼中紅光暴漲。梁上銅鏡“嗡”地射出一道青光，照出個丈餘高的黑影——黑盔黑甲，麵目模糊，隻有雙眼如兩盞血紅燈籠。
三個獵戶撒出紅繩，那紅繩竟自行編成網罩向黑影。煞神咆哮震得瓦片亂飛，眼看要掙脫，趙福順想起薩滿婆婆給的護身符，猛地扔進馬槽草料中。
煞神突然慘叫：“誰請了狐家的迷魂香？！”原來薩滿婆婆早料到此事，在護身符裡藏了狐仙迷香。趁煞神恍惚，銅鏡青光暴漲，將其吸入鏡中。
鏡困心魔
次日白三爺趕來，對著仍在震動的銅鏡歎道：“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本是明朝抗清將領，戰敗後被煉成煞鬼。”遂令趙家將銅鏡供於村口土地廟，每逢清明中元祭祀，以香火化解其戾氣。
趙老栓病愈後，把那匹黑馬送到廟裡耕地贖罪。說也奇怪，此後每逢雨夜，總有人看見個模糊人影在廟旁徘徊，卻不再進村擾民。有膽大的偷瞧過，見那鏡中偶爾會顯出一張安詳睡臉。
尾聲
三年後銅鏡停止震動。某個清晨，廟祝發現鏡麵裂痕自然愈合如新，鏡中倒映的竟是朝霞滿天。而趙老栓從此改了行當，竟無師自通成了獸醫，尤其擅長治馬病，人們都說怕是那將軍還了他這段緣分。
唯有薩滿婆婆某次醉酒後透露：“哪是什麼將軍？分明是匹成了精的烏騅馬怨魂！白三爺編那套說辭，是為讓世人敬畏...”話未說完，供桌上的狐仙牌位突然自己翻倒，婆婆趕緊捂嘴：“莫問莫問，仙家事說不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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