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不了俺。”胡婆子搖搖頭,“道行不淺呐,年頭深了,煞氣重,但不是俺們這片的仙家,路子野得很。聽大娘一句勸,這東西留不得,趕緊送走,不然要招大禍!”
李文博哪裡肯信,嘴上應付著,心裡卻不以為然。曹公乃一代雄主,雖後世毀譽參半,卻怎會是邪祟之物?
胡婆子見勸不動,歎口氣走了。隔日,不知誰在她指點下,竟在李文博門楣上偷偷貼了道黃符。
是夜,李文博再打開戲匣子,卻隻聽得到刺耳雜音,再也搜不到那熟悉的唱腔和聲音。他心急如焚,調試半晌,終於,曹公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慍怒與陰沉:
“文博……何處來的道人……竟敢窺探於吾?此等符咒,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話音未落,隻聽“啪”的一聲輕響,門楣上那道黃符無火自燃,瞬間燒成了灰燼。
李文博嚇得臉都白了。
戲匣子裡聲音冷哼一聲:“宵小之輩,不足掛齒。隻是此地既已泄露,吾亦不便久留。文博,你我相交一場,亦是緣法。吾觀汝乃誠篤之人,日後好自為之。”
聽這意思,竟是訣彆?李文博心中大痛,如同失去一位良師益友,急忙道:“曹公何出此言?晚生蒙公教誨,獲益良多,豈能……”
“世間無不散之筵席。”那聲音打斷他,語氣稍緩,“臨彆之際,吾且送汝一場小富貴,亦算全了這段‘晚生’之誼。”
次日清晨,李文博昏昏沉沉起床,想起昨夜之事,猶覺似夢非夢。他下意識地走到院子裡那棵老槐樹下——這是昨夜曹公在電台裡模糊提及的地點。
鬼使神差,他回屋取了鐵鍬,在樹下挖了起來。不過尺餘,鍬頭便“鐺”一聲碰倒了硬物。刨開土,竟是一隻密封完好的黑陶罐。
打開罐口,裡麵是十幾個銀元和一些金銀首飾,還有一枚小小的銅印,上刻“騎都尉”三字。看樣式,像是民國初年的東西。想必是亂世時,某位大戶藏下的積蓄。
李文博抱著罐子,站在清晨的冷風裡,半晌無言。
就在此時,趙老漢牽著牛路過,一眼瞅見,驚得煙袋都掉了:“俺的娘!這…這這不是老地主王家敗家前埋的‘小黃魚兒’嗎?都說他家有窖藏,幾十年沒人找到,你咋……”
此事一出,全屯嘩然。眾人再看李文博和那戲匣子的眼神,徹底變了。羨慕有之,嫉妒有之,畏懼更多。
胡婆子又來了,這次神色更加惶恐:“李老師,你這‘老客人’了不得!能隔空破法,還能指認藏寶,這絕不是尋常精靈,怕是……怕是古戰場上留下來的‘鬼雄’之流!這種存在,煞氣極重,與之交往,福禍難料啊!你想想,曹孟德那是何等人物?寧教我負天下人!他能平白送你一場富貴?”
李文博心裡也七上八下。看著那罐金銀,想起曹公臨彆之言,一時喜,一時憂。
又過了幾日,縣裡文化館突然來了人,直奔李文博家。為首的是位老專家,姓丁,聽說李文博淘來個老戲匣子,特意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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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專家捧著那戲匣子,翻來覆去,看得極其仔細,特彆是底座銘文和內部元件。
“奇怪……”丁專家推推眼鏡,“這線圈繞法、這電子管型號……不對啊……這根本不是上世紀中的工藝,倒像是……更老,老得多……可這‘人民無線電’的標又確實是那時的……”
他突然想起什麼,急切地問:“小李同誌,你說你能收到一個奇怪的電台?放的唱腔從來沒聽過?”
李文博含糊地點頭。
丁專家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收音機!這很可能是一台‘礦收音機’的變種,或者……或者說,它是一個‘共鳴器’!”
“共鳴器?”
“對!國外有研究者提出過一種假設,認為在特定條件下,強烈的曆史情緒或記憶可能被環境‘記錄’下來,比如特殊的礦石、木材、水體。遇到合適的‘接收裝置’和接收者,就有可能‘回放’出來!你這台收音機,用的木殼是老槐木,本身易聚陰,裡麵的礦石元件又很特殊……它很可能無意間,接收到了某段殘留的、極其強烈的‘曆史回響’!”
丁專家越說越興奮:“自稱曹操?太有可能了!曹操一代奸雄,執念深重,其曆史印記必然極其強烈!或許就在這片土地上,某個與他有關聯的古戰場、古墓葬附近,殘留著他的精神印記,被你這台特殊的收音機捕捉並交互了!這不是鬼魂,更不是仙家,這是一段曆史的‘殘影’!科學,這可能是科學現象!”
李文博聽得目瞪口呆,趙老漢、胡婆子等圍觀的屯裡人更是雲裡霧裡,隻覺得這專家說得比狐仙還玄乎。
丁專家如獲至寶,再三要求將戲匣子帶回省城研究。李文博猶豫再三,看著那冰冷的機器,想起那段奇特的交往,最終點了點頭。
專家們走後,靠山屯漸漸恢複了平靜。李文博用那筆“小富貴”翻修了學校,自己依舊清貧教書。那台舊戲匣子再也沒能回來,他也再沒收到過那個神秘的電台。
很多年後,李文博退休了,成了屯裡最受尊敬的老人。夏夜納涼,冬夜圍爐,總有後生小子纏著他講古,尤其愛聽那段“和李老師聊天的曹操”。
“李爺,那真是曹操的鬼魂嗎?”孩子們總愛問。
李文博捋著胡須,眯眼笑著,模棱兩可地答道:
“誰知道呢?也許是哪位精通三國、喜歡模仿古人的老票友的惡作劇?也許是山野精怪聽了太多評書,幻化出來唬人的?又或許,真如那專家所說,是段‘曆史回響’?”
“那您後來咋不再試試找找曹公呢?”
“找過嘍,”李文博搖搖頭,語氣有些唏噓,“同樣的戲匣子,淘換了好幾個,再也找不著那個台嘍。興許是緣分儘了吧。”
他頓了頓,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回憶什麼,又輕聲補了一句:
“其實啊,是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日子,有個聲音,真真切切地陪咱這個老知青,聊了那麼多知心話,論了那麼多英雄事,還送了咱一場造化。叫咱覺得,這千古之下,也不算寂寞。”
“您當時怕不?”
“咋不怕?後來想想,管他是魏武大帝的英靈,還是深山修煉的狐仙,亦或是一段執念不散的古音,他既認了我這‘晚生’,與我縱論古今,贈我機緣,這份‘交情’,就是真的。”
眾人聽得似懂非懂,卻都覺得這故事真好。
夜深了,故事散了。人群離去,屋裡隻剩李文博一人。
他顫巍巍地從箱底翻出一件用紅布包著的東西——那枚從黑陶罐裡得到的“騎都尉”銅印。
月光下,他摩挲著冰涼的印身,忽然低聲哼唱起一段蒼涼古怪、無人聽懂的調子,依稀正是當年戲匣子裡傳出的那首《鳳儀亭》……
窗外北風掠過山林,嗚嗚作響,仿佛千百年的金戈鐵馬,都化作了這一縷過耳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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