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有個靠山屯,屯子東頭有座老宅,青磚灰瓦,瞧著有些年頭了。老宅的主人姓胡,村裡人背地裡都管他叫胡老三。這胡老三早年間在外頭做買賣,掙了些錢,回村後便把祖上傳下來的老宅翻修了一番,青磚墁地,朱漆大門,很是氣派。
這年夏天,村裡來了個姓金的開發商,想在靠山屯搞旅遊開發。金老板四下轉悠,相中了胡家老宅,覺得這宅子古色古香,稍加修整便能做個景點。他找到胡老三,開出高價要買這宅子。胡老三起初不肯,但架不住金老板軟磨硬泡,價錢也越開越高,最後便鬆了口。
買賣談妥後,金老板迫不及待地要翻修老宅。他請來施工隊,先是拆了院牆,又要動堂屋的地麵。胡老三瞧見了,忙攔著說:“使不得,使不得!這堂屋地下可不能亂動!”
金老板笑道:“老胡啊,你這都是老觀念了。如今蓋房子都要打地基,你這老宅年久失修,地下不整固整固,將來塌了怎麼辦?”
胡老三支支吾吾,隻說這地下動不得,問其原因,卻又說不出了所以然來。金老板隻當他是舍不得祖宅,便沒放在心上,趁著胡老三走親戚的功夫,讓工人開始挖堂屋的地麵。
才挖了不到三尺,隻聽“哐當”一聲,鐵鍬似乎碰到了什麼硬物。工人們小心清理,竟發現地下埋著一口古棺,棺木烏黑,上麵刻著奇異的花紋,看著就很有些年頭了。
金老板聞訊趕來,見狀不但不害怕,反而喜上眉梢。他心想這古棺說不定是什麼文物,能值大錢。於是催促工人繼續挖,要把整個棺材起出來。
工人們都是外地人,不信這些邪乎事,三五下就把棺材周圍的土清理乾淨了。這棺材不小,通體漆黑,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光。金老板讓人撬開棺蓋,隻見裡麵並無屍骨,反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古物,有玉器、銅錢、瓷碗,還有一卷竹簡。
金老板大喜過望,忙讓人把東西都搬出來。這時有個老工人勸道:“老板,這棺材邪門得很,不見屍骨卻這麼多陪葬品,怕是有什麼講究。咱們還是小心為上。”
金老板不以為然:“你們懂什麼,這肯定是古代哪個大戶人家的藏寶棺。快,把竹簡拿來我看看。”
竹簡上的字彎彎曲曲,金老板一個字也不認識。他隨手把竹簡扔在一邊,隻顧著看那些玉器瓷器,樂得合不攏嘴。
當夜,金老板在老宅廂房住下,守著這些新得的寶貝。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他睜眼一看,隻見月光從窗欞灑入,照得屋內半明半暗。那聲音似乎是從堂屋方向傳來的。
金老板披衣起身,躡手躡腳走到堂屋門口,隔著門縫往裡瞧。這一瞧不要緊,嚇得他魂飛魄散——隻見堂屋中不知何時來了幾隻毛色火紅的狐狸,圍著那口黑棺轉悠,時不時人立而起,前爪相抱,如同作揖一般。
更嚇人的是,這些狐狸忽然開口說起人話來!
一隻年長些的狐狸道:“這幫無知凡人,竟敢驚擾先靈安息,真是不知死活!”
另一隻接口說:“奶奶,咱們要不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年長的狐狸沉吟片刻:“暫且不必。他們明日若是識相,把東西原樣放回再好好祭拜一番,或許還能免去災禍。若是不知悔改...”說罷冷笑幾聲,不再言語。
金老板嚇得腿軟,連滾爬回廂房,蒙著被子抖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忙把昨夜所見告訴工人們。誰知大夥聽了都不信,反而笑話他:“老板定是昨日太興奮,做了噩夢罷?這光天化日的,哪來的狐狸說人話?”
金老板自己也疑心起來,加之舍不得到手的寶貝,便自我安慰道:“確是,世上哪有什麼狐仙鬼怪,定是我昨日勞累,看花了眼。”於是不顧昨日狐言,吩咐工人繼續施工。
當日下午,怪事就發生了。
先是幾個工人莫名其妙發起高燒,胡言亂語,口中直喊“有罪”。接著建築材料接連丟失,剛砌好的牆轉眼就塌了。最嚇人的是,每到深夜,老宅裡就會傳出隱隱的哭聲,時而像女子嗚咽,時而如小兒啼哭,攪得四鄰不安。
村裡老人聽說後,紛紛來找金老板:“金老板,這胡家老宅底下可是藏著狐仙呢!驚動了它們,要倒大黴的!快把東西還回去吧!”
原來這胡家祖上曾救過一隻受傷的狐狸,那狐狸為報恩,便留在胡家庇佑子孫。胡家將其奉為保家仙,世代供奉。後來胡家衰敗,保家仙卻念舊恩,仍居於此地修煉。那口古棺並非墓穴,而是狐仙存放法器和經卷之地。
金老板哪裡肯信這些,反而覺得是胡老三暗中搗鬼,想要抬高價碼。他一邊罵村民愚昧,一邊加緊施工,還想把那些古物偷偷運走去賣錢。
誰知裝車的司機剛一發動,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醒來後瘋瘋癲癲,滿口“狐仙恕罪”。金老板無奈,隻好親自開車,結果沒出村口就爆了胎,換上車胎再走,發動機又無故熄火。如此三番五次,金老板終於有些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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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金老板獨自在老宅對著那堆古物發愁,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油燈倏地熄滅。黑暗中,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歎道:“無知凡人,貪得無厭!給你生機你不把握,就莫怪老身不客氣了!”
金老板嚇得魂不附體,慌忙點亮油燈,隻見一隻碩大的紅狐端坐對麵太師椅上,目光如電,直刺人心。金老板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狐大仙饒命!狐大仙饒命!小人知錯了,明日一定將寶物歸還,重修祠龕,供奉大仙!”
那紅狐冷哼一聲:“若非念你祖上曾積陰德,今日必取你性命!記住你說的話,若再有違,必遭橫禍!”說罷身形一晃,倏忽不見。
金老板哪還敢怠慢,第二天一早就找來胡老三,不僅將古物全部歸還原處,還出錢請來道士做法事,隆重祭祀狐仙。又按照胡老三指點,將黑棺重新埋入地下,上麵鋪好青磚,絲毫不敢移動。
說也奇怪,自此之後,老宅便再也沒出過怪事。金老板經過這番教訓,再不敢小覷這些鄉野傳說,後來開發旅遊時,還特意建了座狐仙祠,香火倒很旺盛。
胡老三得了這筆意外之財,卻不敢獨占,大部分都捐給村裡修路建學。有人問他為何如此,他捋著胡子笑道:“保家仙庇佑,豈敢貪天功為己有?這些錢財,本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啊!”
至於那口黑棺中的竹簡,後來請專家鑒定,竟是唐代道士司馬承禎所注的《狐魅經》殘卷,記載了許多與狐仙相關的秘術。胡老三將竹簡捐給了博物館,隻在狐仙祠中留了份拓本,供人觀摩。
如今去靠山屯旅遊的人,還能聽到老人們講述這個“老宅狐影”的故事。末了總會叮囑一句:“萬物有靈,不可不敬。尤其是這狐仙啊,敬它它不一定會幫你,但若欺它,它一準兒會讓你好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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