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長白山下有個靠山屯,屯子裡有個叫馬老三的獵戶。這馬老三為人老實巴交,卻是屯裡數得著的好獵手,平日裡上山打獵,下套子,逮些野雞、兔子,偶爾還能打著頭野豬,日子過得倒也殷實。
馬老三媳婦姓王,叫王鳳芝,是屯子裡出了名的潑辣貨。這女人長得倒有幾分姿色,柳葉眉,杏核眼,高鼻梁,薄嘴唇,就是心眼比針鼻兒還小。自打過了門,就把馬老三管得服服帖帖,稍有不順心,就摔盆砸碗,指桑罵槐,逮著隻母雞都能罵上半天,嫌它光吃食不下蛋。
其實馬老三心裡明鏡似的,媳婦這是嫌他沒本事,看著彆人家男人有的當了官,有的發了財,自家男人卻隻是個打獵的。可馬老三天生就不是那爭強好勝的性子,隻覺得守著幾畝山地,打點野物,餓不著凍不著就行了。
這年秋天,馬老三上山收套子,在林子裡轉悠了大半天,啥也沒逮著,正垂頭喪氣往家走,忽然聽見前麵草叢裡撲棱棱直響。他趕緊貓腰湊過去,扒開草叢一看,樂了——一隻黃皮子讓套子給勒住了後腿,正拚命掙紮呢。
那黃皮子毛色油亮,個頭比尋常的大上一圈,看見馬老三,也不跑了,兩隻前爪抱在一起,竟像人似的作起揖來,眼睛裡水汪汪的,像是哀求他放過自己。
馬老三心軟,蹲下身來說:“你這小東西,倒是通人性。算了,今兒個我沒收獲,放了你,就當積德行善了。”說著就小心翼翼地把套子解開。
黃皮子後腿受了傷,流血不止,趴在地上不動彈。馬老三想了想,從懷裡掏出隨身帶的止血草藥,放嘴裡嚼碎了,給黃皮子敷上,又撕下塊衣襟包紮好。
“走吧,往後小心點,彆再踩著套子了。”馬老三拍拍手站起身。
那黃皮子卻沒立即跑開,而是圍著馬老三轉了三圈,每轉一圈就停下來點點頭,最後才一瘸一拐地鑽進了林子深處。
馬老三也沒當回事,空著手回了家。一進門,王鳳芝看他兩手空空,頓時拉下臉來:“喲,大獵人回來了?獵物呢?讓山貓叼去了還是讓狐狸精勾走了?”
馬老三陪著笑臉:“今兒運氣不好,什麼都沒逮著。”
“沒逮著?我看你是又躲哪兒偷懶去了吧!跟你過日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看看人家張老五,去年進城做了生意,如今穿金戴銀的;再看看李老六,當了保長,吆五喝六的。就你,一輩子山裡刨食的命!”王鳳芝越說越氣,抄起掃帚疙瘩就往馬老三身上招呼。
馬老三不敢還手,抱頭鼠竄,最後還是鄰居聽見動靜過來勸,王鳳芝才罵罵咧咧地停了手。
夜裡,馬老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白天的黃皮子,又想想自家這日子,不由得長籲短歎。忽然,他聽見窗外有動靜,像是有人輕輕敲窗欞。
“誰啊?”馬老三壓低聲音問。
窗外傳來尖細的聲音:“恩公,開開門,俺是來報恩的。”
馬老三疑惑地披衣下床,開門一看,月光下站著一個矮小老頭,穿著黃衫子,拄著根拐棍,笑嗬嗬地看著他。
“您是?”馬老三覺得麵生,屯裡沒見過這號人。
“恩公白天不是救了一隻黃皮子嗎?那就是俺。”小老頭說著,身子一晃,竟變成了一隻黃皮子,再一晃,又變回人形。
馬老三嚇了一跳,後退兩步:“你、你是仙家?”
黃皮子老頭擺擺手:“算不上仙家,就是在長白山修煉了幾百年,有點道行。白天恩公救了我,特來報答。我看恩公麵帶愁容,可是有什麼難處?”
馬老三歎了口氣,把媳婦善妒、家裡不寧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黃皮子老頭聽罷撚須笑道:“這好辦,俺們黃仙一族最擅醫治這妒忌之症。俺教你個法子,保管藥到病除。”
馬老三連忙追問:“什麼法子?”
黃皮子老頭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這裡頭是俺特製的藥粉,明日你拌在飯裡給你媳婦吃了。等她睡著後,俺自有安排。不過切記,無論聽到什麼動靜,你都彆出聲,隻管蒙頭大睡。”
馬老三將信將疑地接過布包,還想再問幾句,黃皮子老頭卻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黃煙消失了。
第二天,馬老三趁媳婦不注意,把藥粉拌在她飯裡。王鳳芝吃了飯,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早早睡下了。
夜裡,馬老三假裝睡著,實則豎著耳朵聽動靜。約莫三更時分,忽聽窗外風聲大作,接著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道黃煙溜了進來。那黃煙在王鳳芝頭上盤旋三圈,然後鑽進了她的鼻孔。
不一會兒,王鳳芝忽然坐起身來,兩眼發直,披衣下床,竟夢遊似的往外走。馬老三想起黃皮子交代的話,不敢吱聲,悄悄跟在後麵。
隻見王鳳芝迷迷糊糊走出屯子,直奔後山亂墳崗子。馬老三心裡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跟著。
亂墳崗子陰風陣陣,磷火閃爍。王鳳芝走到一座荒墳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對著墳頭磕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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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墳後轉出個白衣女子,麵色慘白,長發垂地,幽幽開口道:“王氏鳳芝,你可知罪?”
王鳳芝迷迷糊糊答道:“不知何罪。”
白衣女子聲音淒厲:“你妒心太重,終日欺壓丈夫,攪得家宅不寧。冥司記錄在案,減你陽壽十年!若要贖罪,須得經曆妒婦之苦!”
話音剛落,四周忽然冒出許多黑影,都是些麵目猙獰的鬼差。其中一個青麵鬼差喝道:“帶妒婦周氏!”
隻見兩個鬼差押上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脖子上拴著鐵鏈,哭哭啼啼跪在地上。
青麵鬼差道:“這周氏生前因妒忌小妾,下毒害死小妾母子三人,死後打入冰山地獄,日日受寒冰刺骨之苦!”
說罷一揮手,周氏腳下忽然冒出寒冰,凍得她渾身發紫,慘叫連連。
王鳳芝看得渾身發抖,麵無人色。
又一個紅臉鬼差喝道:“帶妒婦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