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六組的辦公室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季潔的辦公椅空著，椅背上搭著的警服還帶著褶皺——三天前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她的左臂打上了厚厚的石膏，此刻正躺在市一院的病房裡。李陽的電腦屏幕上，十個技術係統的圖標泛著冷光，犯罪痕跡智能掃描儀正一遍遍回溯著車禍現場的監控錄像，紅色的激光束在畫麵上劃出細密的軌跡，像在拆解一團混亂的線。
“超動態視力技術捕捉到撞擊瞬間的慢放畫麵。”李陽的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屏幕上的轎車撞擊畫麵被拆解成百幀，每一幀都清晰得能看清肇事車輛前保險杠的劃痕，“肇事車是輛黑色桑塔納，車牌號被泥漿遮擋，但根據輪胎紋路和底盤高度分析，屬於改裝過的老款車型，發動機聲音有明顯異常——像是消音器被破壞過。”
身臨其境功能係統構建出三維車禍現場，季潔和記者王羽乘坐的車停在紅燈路口，王羽的助手苗苗坐在副駕，正低頭整理采訪筆記。肇事車從右側輔路突然衝出，撞擊點精準地落在副駕一側，巨大的衝擊力讓車身旋轉了半圈，苗苗的慘叫聲透過模擬音效傳來，尖銳得讓人心臟發緊。“撞擊角度很奇怪。”李陽調出虛擬量角器，“如果目標是季姐，應該撞擊駕駛座一側，而不是副駕——這更像是衝著副駕或後排的王羽來的。”
追蹤之瞳係統順著桑塔納逃竄的路線延伸，在城郊的廢棄倉庫停住了腳步。證物掃描係統自動識彆出倉庫門口的輪胎印，與車禍現場的輪胎紋路完全吻合，旁邊還散落著幾塊黑色塑料碎片——經比對，是肇事車保險杠的脫落物，上麵沾著的紅色漆皮，與王羽那輛采訪車的車漆成分一致。
就在這時，病房裡的季潔正聽著楊震的分析。楊震手裡捏著一個蘋果，卻沒心思削，眉頭緊鎖：“你最近處理的案子，嫌疑人都已落網，沒理由現在報複。倒是那個記者王羽，我查了下他的報道，得罪的人可不少。”他將一份報紙放在床頭櫃上，頭版正是王羽寫的《百年老店藏黑幕，市民怒砸招牌》，配圖裡的“福順齋”匾額被砸得粉碎。
季潔盯著報紙上的店名，左臂的疼痛突然變得模糊：“我去看看苗苗。”
苗苗的病房在走廊儘頭，小姑娘才二十出頭，雙腿卻被固定在牽引架上，醫生說就算恢複，也可能落下終身殘疾。看到季潔進來，她眼圈立刻紅了，聲音帶著哭腔：“季警官，王羽他……他根本不是個好記者。”
她顫抖著從枕頭下摸出一個錄音筆：“這是他讓我藏的，他說‘福順齋’的黑幕是編的，什麼用過期餡料、偷稅漏稅，全是為了博眼球瞎寫的。那家店的老掌櫃受不了汙蔑，氣得中風住院，店裡的夥計也都散了，百年老店就這麼沒了……”
錄音筆裡傳出王羽的聲音，帶著得意的輕佻：“越是老字號越容易引起關注，一篇報道就能讓它垮台，這才叫影響力。”
季潔走出病房時，李陽的消息剛好發來：“季姐，黑客技術破解了福順齋老掌櫃的通話記錄，案發前一天，他給兒子周明打了三通電話，語氣激動，提到‘讓那記者付出代價’。周明的名下，正好登記著一輛黑色桑塔納，半年前做過改裝。”
超高模擬畫像技術同步生成周明的動態圖像——根據他的骨骼數據和監控裡的模糊身影，還原出他駕駛桑塔納時的側臉，眼神裡的狠戾與老掌櫃照片裡的溫和截然不同。案發現場字幕技術自動生成時間軸：周明在王羽的采訪車常去的路線蹲守了三天，車禍當天，他看到王羽的車停在路口，副駕坐著苗苗，便誤以為是王羽本人，踩下了油門。
“老店店主周德才，也就是周明的父親，現在應該在店裡。”李陽將定位發給季潔，“證物掃描係統在他的抽屜裡發現了一份王羽的行程表，是他托人從報社弄到的。”
季潔帶著周誌斌、孟佳趕到福順齋時，老掌櫃正坐在空蕩蕩的店裡，撫摸著地上碎裂的匾額殘片，頭發在三天內白了大半。看到警察進來，他沒有驚訝，隻是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淌下淚來：“我守了這家店五十八年，從挑著擔子賣點心到有了這三間門麵，從沒虧過良心……他憑什麼一句話就毀了它？”
周明從裡屋衝出來，擋在父親身前：“人是我撞的，跟我爹沒關係！”
季潔看著這對父子，聲音放輕了些：“我知道你恨他，但用錯了方式。你父親守了一輩子的規矩，不是讓你用暴力來扞衛的。”她拿出那份假新聞報道，“王羽的行為會受到法律製裁，但你的衝動，也讓一個年輕姑娘的人生變了樣。”
審訊室裡，周德才看著兒子的認罪書，終於崩潰了：“是我沒教好他……我隻是氣不過，沒讓他真去撞人啊……”他抹著眼淚，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麵是塊沒賣完的桂花糕，“這是我爹傳下來的手藝，現在……沒人吃了。”
李陽的電腦屏幕上，“案件告破”的字樣緩緩浮現，十個技術係統依次休眠。季潔站在窗邊，看著夕陽照在福順齋的牌匾上，殘片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影子。她知道，技術能找出真相，卻拚不回百年老店的榮光，也換不回苗苗健康的雙腿。
“王羽因涉嫌誹謗被立案調查了。”孟佳走進來，遞給季潔一杯熱水，“老掌櫃的店，或許能爭取些賠償，但……”
季潔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至少，公道沒缺席。”
辦公室的燈光亮起時，李陽正在整理證據，屏幕上還留著福順齋全盛時期的照片，排隊的人群從門口繞到街角，每個人手裡都提著油紙包，香氣仿佛能穿透屏幕。他關掉頁麵，心裡清楚，有些東西比證據更重，比如一個老店的堅守，比如那些被無良言論碾碎的人生。而技術的意義，或許就在於讓這些被遮蔽的重量，重新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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