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爬上重案組辦公室的百葉窗，鄭一民就將一份卷宗拍在會議桌上，牛皮紙封麵印著“絕密”二字。他指尖點著卷宗邊緣，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在季潔臉上停頓片刻，避開了她的視線。
“老規矩，按楊震的意思，”鄭一民翻開卷宗，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線，“碼頭走私案主犯落網，但他的情婦安娜涉案金額巨大，且掌握著贓款下落。上頭要求監視居住，這活兒——”他頓了頓，抬眼看向王勇，“王勇，你帶兩個人盯緊她，不許出任何紕漏。”
季潔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她知道自己為何被排除在外——安娜正在哺乳期，帶著剛滿周歲的孩子，楊震總說女人心軟，怕她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可那份卷宗裡的照片她瞥到了，安娜眼底的惶恐不像裝的，倒像藏著什麼更深的怕。
“鄭隊，”季潔還是開了口，聲音比預想中平靜，“我想參與。監視不是審訊，或許我更能……”
“不行。”鄭一民打斷她，語氣沒有轉圜的餘地，“楊震特意交代，讓你去跟進另一件事——安娜的孩子近期頻繁夜哭，社區醫院查不出原因，你去看看，順便……留意她的社交圈。”他沒說透，但季潔懂了，這是讓她從側麵摸情況，既避嫌又不閒置。
李陽的電腦在這時發出輕微的嗡鳴，屏幕自動亮起，幾行代碼如流水般劃過，新的技術模塊正在加載——犯罪痕跡智能掃描儀的圖標閃爍著綠光，將安娜的住址、近期通話記錄、甚至網購清單都梳理成清晰的脈絡。超高模擬畫像技術根據監控碎片，還原出她常去的母嬰店店員樣貌，旁邊標注著“曾為安娜代收過三次匿名包裹”。
“係統顯示，安娜上周有五次夜間外出，每次都避開主乾道，”李陽推了推眼鏡，將屏幕轉向王勇，“追蹤之瞳已鎖定她的移動軌跡，重合點在城東廢棄紡織廠，懷疑是藏贓款的關鍵地點。”
王勇點頭應下，臨走前拍了拍季潔的肩膀：“放心，有新情況立刻告訴你。”
季潔的腳步停在安娜家樓下時，正好撞見王勇帶著隊員在對麵樓道布控。安娜抱著孩子坐在陽台曬太陽，寬鬆的家居服遮不住消瘦的肩，哄孩子的動作生澀得像在擺弄易碎品。那孩子確實瘦，哭聲細得像貓叫，一聽就沒什麼力氣。
“季警官？”安娜看到她時明顯慌了一下，懷裡的孩子被這突然的緊張驚得哭起來，“您怎麼來了？”
“社區說孩子總哭，我帶了點益生菌過來。”季潔舉了舉手裡的藥盒，目光落在孩子發紅的眼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安娜的眼神閃爍著避開：“老毛病了，過陣子就好。”她側身讓季潔進門，屋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奶粉罐空了大半，水槽裡堆著沒洗的奶瓶。
接下來的幾天，季潔每天都來幫著照看孩子，王勇則在外圍盯著。安娜的刁難像細密的針——故意打翻熱水燙到季潔的手，在她幫忙換尿布時冷嘲熱諷“警察也乾這個”，甚至藏起孩子的疫苗本，讓季潔跑了三趟社區醫院才補回來。
“她就是故意的，”王勇在對講機裡罵了句，“等找到贓款，看我怎麼……”
“她怕。”季潔打斷他，正擦掉手上的燙傷藥膏，“昨天孩子半夜發燒，她抱著孩子站在窗邊哭，我看到了。”
變故發生在第四天淩晨。孩子突然抽搐起來，小臉憋得發紫，安娜嚇得渾身發抖，連撥號的手指都在打顫。季潔衝進門時，正看到王勇撞開對麵的門衝過來，兩人二話不說抱著孩子往醫院跑。
“你去掛號！我看著她！”季潔把孩子塞給王勇，轉身想跟緊安娜，卻在醫院走廊的拐角瞥見一個黑影——那人戴著鴨舌帽，盯著安娜的眼神像淬了冰，與李陽電腦裡模擬出的“周童”畫像重合度極高。周童，走私案主犯的仇家，父親因被主犯陷害破產自殺，一直在暗中尋找報複機會。
“王勇！看好孩子！”季潔低喝一聲，悄悄跟了上去。她看到安娜趁亂脫離了護士的視線，往醫院後門走去，腳步踉蹌，懷裡緊緊揣著什麼。
暗巷裡的風帶著消毒水和塵土的味，安娜剛掏出鑰匙想打開一扇舊鐵門，身後就傳來悶響——周童握著一根鋼管，眼神裡的恨像要溢出來。
“你男人害我家破人亡，這筆賬該算了！”鋼管帶著風聲砸下來，安娜抱著頭尖叫，卻在這時，季潔撲了過來，用後背硬生生扛了一下。
“哐當”一聲，鋼管落在地上，季潔疼得眼前發黑，卻死死將安娜護在身後。周童還想再動手，卻被趕來的王勇撲倒在地。
“為什麼……”安娜看著季潔滲血的後背，突然崩潰大哭，“那筆錢……我是想留給孩子的！他爸被抓了，孩子不能再跟著我受苦……”
她顫抖著從孩子的繈褓裡摸出一把小巧的銅鑰匙，上麵還掛著個虎頭吊墜：“在紡織廠倉庫第三個貨架底下……都在那裡。”
王勇抱著剛退燒的孩子，笨拙地拍著他的背，聽著嬰兒均勻的呼吸聲，突然覺得懷裡的小生命重逾千斤。季潔靠在牆上，看著安娜通紅的眼睛，後背的疼似乎都輕了些——有些刁難背後，藏著的不過是母親的掙紮。
李陽的電腦屏幕上，犯罪痕跡智能掃描儀正將銅鑰匙的紋路與紡織廠倉庫的鎖孔模型比對，綠色的對勾緩緩浮現，旁邊跳出一行字：“贓款定位成功。”而追蹤之瞳的軌跡圖上，周童的身影已被紅色方框牢牢鎖住，再無逃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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