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的鎮屍符是在子時初刻集體出鞘的。陳平安剛給雪凝換好還陽草敷貼,梁上懸著的三百張符紙突然"嘩啦啦"振翅,每張符角的"周"字紋都泛著血光,像群被驚起的夜鴉,齊刷刷撲向鷹嘴崖方向。
"守一,開羅盤!"林九的銅錢劍劃破掌心,血珠滴在北鬥陣眼,"玄通的魂魄在潰散,這是百符追魂陣的最後機會!"
李守一的羅盤幾乎要飛出手:"師父!符紙流向......是城西廢棄染坊!那裡的地脈和深潭陰脈相通......"
雪凝的頸後印記突然刺痛,她望著窗外翻飛的符紙,發現每張符紙的倒影裡,都映著周玄通跪坐的身影,袖口的斷指血正順著符紋流淌:"陳公子,符紙在流血......"
陳平安的甲片在袖中發燙,三年前周玄通教他畫符的場景突然清晰——那時師叔總說"符紙是道士的第二命",可此刻每張符紙都在透支生命力,分明是用魂魄在引路。
染坊的木門在符紙撞擊下轟然倒塌,腐木味混著屍油味撲麵而來。陳平安借著火折子看見,染缸裡泡著十二具童男屍,每具心口都貼著雪凝的生辰八字,而中央木架上,懸著麵用青絲織成的幡——正是雪凝的頭發。
"人煞幡!"林九的劍尖抵住染缸,五帝錢發出哀鳴,"用三陰體質者的頭發煉幡,能引動深潭地脈......"他突然頓住,盯著幡麵的朱砂紋,"不對,幡麵繡的是斷指堂護徒符!"
雪凝的指尖劃過幡繩,發現每根青絲都纏著極小的鎖魂釘:"周叔叔的斷指血......"她的眼淚滴在幡麵,"他在用自己的魂魄,替我承受幡的反噬......"
陰影裡突然傳來鎖鏈響,周玄通的灰衣從染缸後轉出,袖口空蕩蕩的袖管裡滲著黑血,胸前的"護徒"二字已被屍油浸透。陳平安看見,他的手腕上,最後一枚鎖魂釘隻剩半截,釘尖還連著絲絲魂魄光。
"師叔!"陳平安本能地撲過去,卻被幡麵的符紋彈開,"您為什麼要用雪凝的頭發......"
周玄通的聲音像生鏽的鎖鏈:"平安,雪凝,聚魂台的陣眼,必須用純陰血開幡。"他指向染缸裡的童男屍,"這些是江家曆代祭品的屍傀,幡麵的護徒符,能把引魂幡的吸力,全引到我身上......"
雪凝突然看見,幡麵的朱砂紋在她眼淚中顯形,竟是周玄通的生辰八字:"周叔叔,您在替我當爐鼎......"
周玄通苦笑,斷指血在幡麵畫出深潭陣圖:"十年前我改聚陰陣時,就把自己的三陰血,和你的純陰血綁定了。"他望向陳平安的胸口,"平安體內的人魄,是楚墨的最後一魄,隻有用你的頭發煉幡,才能讓三魄共鳴......"
染坊的房梁突然發出"吱呀"聲,百符追魂陣的符紙突然倒卷,每張都貼在周玄通身上,像在吸乾他最後的魂魄。陳平安看見,符紙覆蓋的地方露出鎖魂釘的刻痕,每道都深可見骨。
"林師兄,"周玄通突然看向陰影裡的林九,"還記得二十年前,我們在龍虎山偷《魯班書》嗎?那時我說,護徒是斷指堂的命......"他突然咳出黑血,"現在該我用命,換平安和雪凝的生路了。"
林九的劍尖"當啷"落地,他終於看清,染缸底部刻著周玄通的生辰八字,周圍環繞著陳平安和雪凝的名字:"玄通,你早就打算用自己的魂魄,當聚魂台的替死鬼......"
雪凝突然撲向人煞幡,指尖血滴在幡麵的"周"字紋:"周叔叔,您說過護徒不是犧牲!"她頸後的甲胄紋路發出強光,竟將幡麵的青絲震斷,"我不要您替我死!"
周玄通的虛影突然從幡麵升起,手腕上的鎖魂釘徹底崩裂:"雪凝,平安......"虛影的聲音越來越淡,"記住,七月十五子時,用平安的血染紅幡麵的護徒符,楚墨的三魄......"
話未說完,染坊突然震動,染缸裡的童男屍同時站起,手腕的雙姓玉佩發出蜂鳴。陳平安看見,玉佩背麵刻著"玄卿"二字,周玄通的表字,而屍傀的瞳孔裡,倒映著王崇煥站在聚魂台的身影。
"走!"周玄通的虛影突然推他們向密道,"染坊的地脈通向深潭,帶著人煞幡......"他的虛影開始消散,"記住,我的斷指血,在幡麵刻了破陣符......"
雪凝抓住即將消散的虛影手腕,發現那裡戴著枚青銅戒指,戒麵的"玄"字正在吸收符紙的血光:"周叔叔,您的魂魄......"
周玄通的虛影露出微笑,斷指血在她掌心寫出"護好平安":"雪凝,師叔的魂魄,早就藏在你們相握的掌心裡了......"
當三人衝進密道時,染坊的屋頂轟然倒塌,百符追魂陣的符紙在火中拚出"深潭"二字。陳平安抱著人煞幡,發現幡麵的護徒符在他的血契印記下,竟顯露出楚墨的甲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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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子,"雪凝望著幡麵的青絲,"周叔叔的斷指血,把我的頭發,煉成了楚墨將軍的護心幡......"
陳平安點頭,掌心的甲片與幡麵共鳴,映出深潭底的聚魂台——王崇煥的引魂幡已經成型,七枚鎖魂釘在台中央閃爍,而中央的位置,擺著具穿著灰衣的軀體,手腕上戴著和周玄通相同的戒指。
"那是......周師叔的軀體!"陳平安的聲音發顫,"王崇煥想把他的魂魄,永遠困在聚魂台......"
雪凝的頸後印記此刻亮如白晝,她突然指向幡麵的護徒符:"陳公子,幡麵的符紋,和破廟的鎮屍符一樣,都是周叔叔用斷指血畫的......"
密道儘頭的鐵門突然打開,深潭的水在下方翻湧,陳平安看見,水麵漂浮著七盞引魂燈,燈芯正是周玄通獨有的青色。他知道,那是師叔在指引他們,在告訴他們,聚魂台的陣眼,就在燈影深處。
"走,"陳平安握緊雪凝的手,"帶著人煞幡,去破聚魂台。"
雪凝點頭,頸後的甲胄紋路與幡麵的青絲產生共鳴,她看見,幡麵的護徒符在深潭水光中,漸漸變成周玄通的笑臉,那是他教他們畫符時,常有的溫和表情。
而此時的染坊廢墟,周玄通的虛影望著深潭方向,手腕上的鎖魂釘裂痕裡,最後一絲魂魄碎片隨風消散。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剩下的路,要靠陳平安和雪凝自己走了。
"平安,雪凝......"虛影輕聲說,"人煞幡的護徒符,是師叔最後的禮物......記住,楚墨的三魄,就在你們相握的掌心裡......"
話音未落,虛影消散,染坊的廢墟上,隻剩下枚刻著"護徒"二字的青銅戒指,靜靜躺在符紙的灰燼中,等待著七月十五的子時,等待著陳平安和雪凝的到來,等待著護徒執念的最終歸位。
深潭的水在密道儘頭咆哮,陳平安和雪凝望著前方的引魂燈,看見燈影裡浮現出周玄通的身影,他正對著他們微笑,袖口的斷指血在水麵畫出護心符。他們知道,最後的決戰即將開始,而手中的人煞幡,頸後的印記,以及周玄通留在骨血裡的護徒符,就是破陣的關鍵。
"陳公子,"雪凝輕聲說,"無論前方是什麼,我們一起麵對。"
陳平安點頭,掌心的甲片與幡麵的護徒符共鳴,映出深潭底的聚魂台。他知道,前方是王崇煥的終極陷阱,是聚魂台的最後鎖陣,是周玄通的魂魄歸處,但他不怕,因為周玄通的護徒執念,早已融入每一張符紙,每一根青絲,每一滴他們相握的掌紋。
深潭的引魂燈在水麵閃爍,照亮了通往聚魂台的石階,而每一級石階上,都刻著周玄通的斷指血符,和人煞幡的護徒符,連成一片,照亮了他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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