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後院的槐樹根在寅時滲出熒光,陳平安抱著雪凝的稻草人經過時,草鞋突然被什麼勾住。低頭看見青磚縫裡鑽出株幼苗,三片葉子呈三陰八卦狀,葉脈間流動著極細的血線,竟與雪凝頸後的雙姓共生紋一模一樣。
"陳公子,這草......"雪凝的指尖剛觸到葉片,頸後印記突然發燙,幼苗的熒光瞬間增強,在地麵投出深潭底的聚魂台輪廓,"和周叔叔在藥房養的還陽草不一樣......"
林九的銅錢劍不知何時橫在幼苗上方,劍穗上的朱砂突然變得鮮紅:"《茅山秘典》記載,真正的還陽草,需用斷指血浸種,以三陰血催芽。"他蹲下身,劍柄敲擊青磚,磚下傳來空響,"玄通墜崖前,曾說"還陽草的根,是護徒的最後一道鎖"。"
陳平安的甲片在袖中發燙,想起地窖裡枯死的還陽草母株,此刻幼苗的葉片竟與母株殘根的紋路完全吻合。更震撼的是,幼苗根部纏著片碎紙,用斷指血寫著"平安親啟",字跡邊緣是三十七道鎖魂釘刻痕。
"是周師叔的字!"陳平安的聲音發顫,碎紙在掌心自動展開,"七月十五子時,還陽草開花之日,楚墨將軍的三魄......"字跡被露水洇開,最後隻剩下甲胄紋路。
雪凝突然指著幼苗頂端,那裡凝著滴露珠,竟映出周玄通在深潭底的微笑:"周叔叔說過,還陽草的花,能讓魂魄顯形......"她的眼淚滴在露珠上,幼苗突然拔高寸許,葉片邊緣浮現出楚墨的甲胄鱗紋。
李守一的羅盤"當啷"落地,天池水銀凝成幼苗形狀:"師父!這是《秘典》裡的"三陰還陽草",需用江家純陰血、斷指堂三陰血、楚墨甲胄血共同滋養......"他突然望向雪凝,"雪凝姑娘的血,就是催生的關鍵!"
林九的劍尖抵住幼苗根部,青磚應聲而開,露出底下埋著的青銅盒。盒蓋刻著逆位北鬥,中央嵌著片楚墨甲胄碎片,正是陳平安三年前丟失的那片:"玄通把楚墨的人魄碎片,封在了還陽草的根裡。"
陳平安的甲片剛靠近青銅盒,幼苗突然發出清鳴,葉片竟分裂成三瓣,分彆映出楚墨的天魄、地魄、人魄虛影。雪凝看見,每瓣葉片上都刻著周玄通的斷指血符,中心花蕊處,還陽草汁正聚成"護徒"二字。
"雪凝,用你的血。"林九將雪凝的指尖按在花蕊,"玄通在井底留的密卷說,還陽草需直係祭品血才能開花。"
雪凝的血珠剛落下,幼苗突然瘋長,藤蔓纏著老槐樹攀援而上,每片新葉都映著周玄通的記憶碎片:他在義莊地窖偷偷播種,在深潭底用斷指血澆灌,在墜崖前將最後一粒種子塞進陳平安的繈褓。
"原來我繈褓裡的平安符,"陳平安摸著幼苗的藤蔓,發現上麵刻著他的生辰八字,"是周師叔用還陽草莖編的......"
藤蔓突然分出一支,指向義莊西廂房,那裡曾是周玄通的臥房。陳平安衝進去,在床底發現本血字日記,最後一頁畫著還陽草與聚魂台的連接圖,中央標著"雪凝心跳停擺處,還陽草開花時"。
"陳公子,"雪凝的聲音從後院傳來,"幼苗的藤蔓,在刻深潭的地圖......"
陳平安跑回後院,看見藤蔓已爬滿整麵牆,葉片拚成深潭底的聚魂台,中心位置正是還陽草的花蕊。更驚人的是,藤蔓在槐樹乾上刻出周玄通的絕筆:「平安,雪凝,還陽草的花,是楚墨還陽的引魂燈,也是師叔的歸魂路」。
李守一突然指著槐樹根部,那裡露出半截青銅鼎,鼎身刻著"斷指堂護徒鼎":"玄通師叔把自己的魂魄碎片,封在了還陽草的根係裡!"
雪凝的頸後印記此刻亮如白晝,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與幼苗共鳴,那是周玄通的斷指血,是楚墨的甲胄魂,更是江家十九代祭品的宿命。幼苗的藤蔓突然纏住她的手腕,葉脈間流動的血線,竟與她的脈搏完全同步。
"雪凝姑娘,你的地魄!"李守一的羅盤幾乎貼在她頸後,"還陽草在吸收你的純陰血,卻又在反哺楚墨的天魄......"
林九的劍尖突然顫抖,指向幼苗頂端即將綻放的花苞:"玄通在日記裡寫過,還陽草開花需七七四十九滴斷指血,他攢了十九年......"他突然望向陳平安,"平安,你的半陰血,能讓花苞提前綻放。"
陳平安咬牙割破掌心,鮮血滴在花苞上的瞬間,整株還陽草發出強光,花瓣竟呈現出楚墨甲胄的顏色,而花蕊中央,懸浮著枚刻著"玄卿"的青銅戒指——正是周玄通戴了十年的那枚。
"周叔叔的戒指......"雪凝的眼淚砸在花瓣上,戒指突然發出清鳴,映出深潭底的周玄通虛影,"他把魂魄藏在還陽草裡,就是為了讓楚墨將軍......"
虛影的唇語清晰可辨:「平安,雪凝,還陽草開花之時,便是聚魂台崩裂之日。用你們的血,讓楚墨的三魄,順著還陽草的根,回到甲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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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幼苗的藤蔓突然指向深潭,每片葉子都在閃爍,像在指引最後的路。陳平安看見,藤蔓根部的青銅鼎裡,正漂浮著周玄通的道袍碎片,袖口的朱砂印與還陽草的熒光交相輝映。
"走,"陳平安拽起雪凝,甲片與還陽草的花蕊共鳴,"周師叔用還陽草給我們留了最後的護徒符,現在該帶著它,去深潭。"
雪凝點頭,頸後的印記與還陽草的三陰八卦葉完全重合,她感覺自己的心跳,此刻就是還陽草的脈搏,而陳平安掌心的血,正通過藤蔓,流向深潭底的聚魂台。那些曾經讓她恐懼的祭品傳說,此刻卻像周叔叔的溫柔叮囑,藏在每片還陽草的葉脈裡。
而此時的深潭底,周玄通的虛影望著義莊方向,手腕上的最後一枚鎖魂釘"哢嗒"完全斷裂,魂魄碎片化作萬千熒光,順著還陽草的根係彙入花苞。他知道,陳平安和雪凝已經看懂了還陽草的秘密,那個需要他用斷指血護著的孩子,如今已能讓還陽草開花,讓楚墨的三魄,有了歸位的路。
"平安,雪凝......"虛影輕聲說,"還陽草的花香,是師叔給你們的最後一道護徒符......記住,花開三息,便是破陣之時......"
話音未落,虛影消散,深潭底的齒輪陣突然發出強光,每片銅鱗都在呼應還陽草的熒光。而義莊後院,還陽草的花苞正在緩緩綻放,每片花瓣展開的聲音,都像周玄通的一聲歎息,藏著十年護徒的艱辛,也藏著最後的希望。
當兩人衝出義莊時,渝州城的天空飄起了帶著藥香的雨,每滴雨水都沾著還陽草的熒光,像周玄通在天上撒下的護徒符。陳平安知道,這是師叔在告訴他們,護徒的信念,從來都藏在看得見的幼苗裡,藏在聞得到的花香裡,藏在他們相握的掌心裡。
"陳公子,"雪凝望著深潭方向,還陽草的藤蔓正沿著地脈生長,"周叔叔說的花開三息,是不是......"
陳平安點頭,掌心的甲片與她頸後的印記共鳴,映出深潭底的聚魂台。他看見,聚魂台中央的齒輪陣正在等待著還陽草的花香,而周玄通的虛影,正站在齒輪上,對著他們微笑,袖口的斷指血,正一滴一滴,融入還陽草的根係。
深潭的水在遠方咆哮,陳平安和雪凝相視而笑,手牽手走向深潭。他們知道,前方是王崇煥的最後防線,是聚魂台的終極鎖陣,是周玄通的魂魄歸處,但他們不怕,因為還陽草的幼苗已經告訴他們,護徒的關鍵,藏在每一片葉子的脈絡裡,藏在每一朵花的綻放裡,藏在他們相握的掌心,等待著最後的三息,破陣而歸。
而此時的聚魂台,王崇煥正瘋狂地催動引魂幡,卻發現幡麵的陰脈力量正在被還陽草的熒光吞噬。他突然看見,幡麵中央浮現出還陽草的虛影,那是周玄通十年前就埋下的護徒生機,是破陣的終極密鑰。
"不可能......"王崇煥的聲音帶著顫抖,"還陽草明明已經......"
話未說完,護徒符的熒光突然籠罩聚魂台,周玄通的虛影在光芒中顯形,手腕上的斷指碎片,此刻化作萬千花粉,融入陳平安和雪凝的印記。他望向這對年輕人,眼中滿是欣慰,卻也帶著不舍。
"平安,雪凝......"虛影輕聲說,"還陽草的花,你們接住了......"
話音未落,虛影消散,聚魂台的齒輪陣突然發出清鳴,而深潭底的周玄通,道袍袖口的朱砂印,此刻與還陽草的花蕊完全吻合。雪凝摸著頸後的印記,發現那裡的雙姓共生紋,此刻已染上還陽草的熒光,卻更加溫暖。
"陳公子,"雪凝望著深潭底的齒輪,"我們離周叔叔,真的隻有花開的距離了。"
陳平安點頭,掌心的甲片與她的玉佩發出強光,照亮了聚魂台的入口。他知道,前方還有最後的決戰,王崇煥不會輕易放棄,但他不怕,因為還陽草的幼苗已經教會他們,護徒的信念,藏在每一次花開的希望裡,藏在每一道地脈的流動裡,藏在他們相握的掌心,等待著最後的綻放,護徒歸位。
深潭的水在他們腳下分開,露出刻著還陽草紋的石階,每一級都泛著微光。陳平安和雪凝手牽手踏上石階,頸後的印記與掌心的甲片,在還陽草的熒光中,終於連成了完整的破陣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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