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在玄正堂青瓦上時,陳平安正在擦拭周玄通的畫像。畫像邊角的斷指血痕在燭火下泛著微光,映得他掌心的甲胄碎片忽明忽暗——那是楚墨甲胄化塵時,他偷偷藏下的護心鏡殘片。
"師父,"門口傳來怯生生的聲音,三個月前在城西亂葬崗撿到的少年阿青,正抱著稻草人望著他,"今日講什麼符?"
陳平安轉身,看見堂內六個徒兒都盯著他腰間的還陽草荷包,裡麵裝著周玄通的斷指和槐樹底挖出的鐵盒。他摸了摸畫像上的斷指痕,十年前破廟雪夜的記憶突然湧來:周玄通握著他的手折護心符,斷指血滴在他掌心說"護心符的筆尖要穩,斷指的血要熱"。
"今日不講符。"陳平安的聲音輕得像雪,"講斷指堂的護徒之道。"
徒兒們麵麵相覷,阿青的稻草人突然指向畫像:"是周師叔護著您的道嗎?"
"對。"陳平安點頭,從鐵盒裡取出三十七根斷指模型,每根都刻著護心符,"你們周師叔一生斷指三十七次,不是為了練什麼厲害符咒,是為了護著我和雪凝,護著渝州的地脈。"
李守一的羅盤突然在偏殿發出清鳴,陳平安知道,那是徒兒們在練習他新創的"還陽草羅盤陣"。他望向窗外,雪凝正在槐樹下教小弟子們辨認藥草,還陽草的新芽在雪地裡格外醒目,像周玄通留在世間的眼睛。
"十年前在西醫館,"陳平安拿起周玄通的青銅戒指,戒麵"護"字在雪光下泛著血光,"我中了屍毒,師叔用三根斷指血,在我心口畫了七天七夜護心符。他說,護徒不是用符紙砌牆,是把徒兒的命,當成自己的命來疼。"
阿青的稻草人突然自燃,顯形出周玄通的虛影——對方穿著破道袍,袖口的斷指在雪地裡劃出護心陣。陳平安知道,那是師叔留在符咒裡的殘念,在教他如何把護徒念,融進每個徒兒的骨血。
"師父,"最年長的弟子明遠突然開口,"護徒要斷指嗎?"
陳平安搖頭,指尖撫過畫像上周玄通的斷指痕:"斷指隻是表象,師叔的每根斷指,都是在告訴我們——護徒的最高境界,是讓徒兒們的血,比自己的斷指血更熱。"他望向槐樹,那裡的年輪裡刻著周玄通的血書,"就像他在聚魂台用命魂換我們生路,卻偷偷在我們血脈裡,種了永遠燒不儘的護心芽。"
雪凝的聲音突然從庭院傳來,帶著還陽草的藥香:"平安,徒兒們該學折護心符了。"陳平安看見,她頸後的蓮花紋與槐樹上的斷指紋路共鳴,顯形出周玄通教他們折符的手勢。
"看好了,"陳平安拿起符紙,故意在折角處留了道缺口,"周師叔教我的第一式護心符,永遠有處不封口。他說,護心符要留個口,讓煞氣進來,卻把徒兒護在最裡麵。"
阿青突然指著符紙缺口:"師父,這裡在滲您的血!"
"對,"陳平安看著血珠在符紙顯形出周玄通的笑臉,"護徒的符,要用自己的血當引,但不是讓你們去斷指。"他望向畫像,"師叔用斷指血護了我們十年,現在該我們用護心符,護著天下人。"
偏殿突然傳來羅盤碎裂聲,李守一的聲音帶著驚恐:"平安師兄!槐樹的地脈在逆流......"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本能地橫在胸前,杖頭還陽草的新芽在雪地裡劃出護心陣。他看見,槐樹深處的地脈裡,那團曾在求婚夜出現的黑影,此刻正啃食著周玄通的斷指血符,顯形出江家初代的麵容。
"徒兒們,"陳平安轉身,看見徒兒們眼中的驚恐,突然想起周玄通在井底的留言,"護徒之道,不是不怕煞,是明知有煞,也要擋在徒兒前麵。"他指向槐樹,"就像周師叔,他的斷指血,至今還在護著渝州的每寸地脈。"
雪凝突然衝進堂內,手中握著還陽草的根,根須上的斷指紋路正在與黑影共振:"平安,地脈裡的黑影,在吞噬師叔的替死身記憶......"
陳平安點頭,從鐵盒裡取出周玄通的《斷指堂符咒大全》,翻到第三十七頁空白處:"還記得師叔留的空白頁嗎?他說,護徒的最後一式,要我們自己悟。"他望向徒兒們,"現在該告訴你們了——護徒的符咒,從來不在紙上,在這兒。"他指著自己的心口。
阿青突然抱住稻草人,稻草繩上的斷指血突然顯形出周玄通的字跡:「平安,護徒的路,要讓徒兒們看見光」。陳平安的護心鏡突然映出,槐樹底的鐵盒正在發光,裡麵的還陽草種子,此刻正與黑影的屍氣激烈碰撞。
"明遠,"陳平安將護徒之杖遞給最穩重的弟子,"帶師弟們去槐樹底,用還陽草種子布護心陣。"他望向雪凝,"雪凝,你用三陰眼定位陣眼,我去會會江家初代。"
雪凝點頭,頸後的蓮花紋與他掌心的戒指共鳴:"平安,師叔的替死身,在茅山祖師殿等著我們。"她望向徒兒們,"記住,護心符的光,是周師叔用斷指血點燃的,現在該由你們,讓這光,永遠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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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平安踏出玄正堂,初雪突然變大,卻在觸到護心陣時化作光點。他望向槐樹,看見徒兒們正在樹下折符,阿青的稻草人舉著還陽草,像極了十年前的雪凝。他突然明白,周玄通的護徒之道,從來不是單打獨鬥,而是讓每個徒兒,都成為彆人的護心符。
"周師叔,"陳平安摸著畫像上的斷指痕,"您看,玄正堂的第一課,徒兒們學會了。"
深潭底傳來地脈撕裂聲,陳平安的護心鏡映出,黑影的胸口嵌著枚泛著屍氣的斷指,與周玄通的一模一樣。他知道,那是江家初代的煞器,卻在斷指表麵,刻著極小的"護平安"——那是周玄通在被囚禁時,用指甲刻的護心符。
"陳平安,"黑影的聲音混著千年屍氣,"你以為開堂授課,就能延續斷指堂?"他指向槐樹,"周玄通的替死身,早就在我手裡......"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爆發出強光,杖頭還陽草的根須纏上黑影的斷指:"你錯了。"他望向玄正堂內,徒兒們正在用他的血,在周玄通的畫像前折護心符,"斷指堂的護徒之道,是讓每個被護的人,都學會護人。就像師叔護著我,我護著雪凝,雪凝護著徒兒們,徒兒們護著天下人。"
深潭的水在他身後沸騰,陳平安看見,槐樹的新芽正在瘋狂生長,每片葉子都顯形出護心符,那是徒兒們的念力在凝聚。他知道,這場地脈之戰,不再是他一人的戰鬥,而是整個斷指堂,整個渝州城,在用護徒的念,對抗千年的煞。
"師父!"阿青的聲音從槐樹底傳來,"還陽草種子發芽了!"
陳平安轉身,看見槐樹底的種子抽出三株幼苗,每株都纏著斷指血繩,顯形出"護平安護雪凝護徒兒"。他突然想起周玄通在信裡的話:「平安,師叔的護心符,永遠在你們相握的掌心裡」,此刻終於明白,護徒之道,就是讓這掌心的光,一代一代,永遠傳遞。
雪凝的三陰眼突然刺痛,看見黑影的斷指在護心陣中崩解,顯形出周玄通的笑臉。她知道,師叔的替死身,此刻正在茅山祖師殿,等著他們帶著徒兒們,去續寫斷指堂的傳奇。
"陳公子,"雪凝望向他,頸後的蓮花紋與槐樹的年輪共振,"徒兒們的護心符,比我們的更亮。"
陳平安笑了,初雪落在他掌心的護心符上,化作極小的光點,飛向每個徒兒的眉心。他知道,玄正堂的第一課,不是教他們折符,而是讓他們懂得——護徒的念,就像初雪覆蓋的槐樹,看似寂靜,卻在泥土裡,埋下了永遠不會凍壞的護心芽。
深潭底傳來最後的引魂幡殘響,卻被護心陣擋在千裡之外。陳平安望向玄正堂內,徒兒們正在周玄通的畫像前發誓,聲音稚嫩卻堅定。他知道,斷指堂的護徒之道,此刻真正有了傳承,而周玄通的斷指血,將在每個徒兒的血脈裡,永遠燃燒。
"雪凝,"陳平安望向她,"師叔的護徒之道,我們算是悟到了吧?"
雪凝點頭,頸後的印記與他掌心的戒指共鳴,顯形出周玄通在井底的最後留言:「平安雪凝,護徒的路,要像槐樹的根,深深紮進人間煙火裡」。她知道,無論前方是茅山的危機,還是更強大的煞陣,隻要玄正堂的徒兒們還在折護心符,斷指堂的護徒之道,就永遠不會斷。
槐樹的新芽在初雪中舒展,每片葉子都在說"護平安",像周玄通未說出口的欣慰。陳平安和雪凝相視而笑,手牽手走向堂內,走向他們的徒兒們。他們知道,屬於他們的護徒傳奇,即將在玄正堂的第一課之後,展開新的篇章,而護徒之道,將在每個徒兒的心裡,刻下永恒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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