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頂的碎石還在往下砸,林九的銅錢劍織成的紅光被砸得搖搖欲墜。陳平安被拽著往前衝時,餘光瞥見趙山河從黑汁裡爬了出來——那家夥的半邊身子已經變成屍傀,青黑色的皮膚上裂著血口,每走一步都淌下黑血,手裡的鎖鏈卻仍在抽搐,像條瀕死的毒蛇。
“想走?”趙山河的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似的聲響,被煞核反噬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玄通死了,你們也彆想活!”他突然將剩下的鎖鏈往頭頂一拋,鏈環在空中炸開,化作無數帶倒鉤的鐵刺,朝著陳平安的後心紮去——那位置正是護心符消失後留下的空缺。
“小心!”江雪凝的破妄符剛飛出去,就被鐵刺撞成金粉。楚墨的殘影槍尖挑開三根鐵刺,卻擋不住剩下的——趙山河這是拚著最後一口氣,要拉陳平安墊背。
就在鐵刺離陳平安三寸遠時,道綠光突然從他胸口竄出,周玄通的殘魂竟凝聚成實體,青灰色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沒回頭,隻是將斷指的手往後一伸,正好擋在陳平安身前:“師兄,你的對手是我。”
趙山河的鐵刺紮進綠光的瞬間,發出滋滋的灼燒聲。他看著周玄通的殘魂,突然狂笑:“你這殘魂還能撐多久?反屍陣啟動又怎樣?萬屍龍本體醒了,誰也活不了!”他的鎖鏈突然轉向周玄通的咽喉,“當年沒殺了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
“不。”周玄通的殘魂突然往前一步,綠光將兩人裹在一起,“是我錯了。”他的聲音裡帶著釋然,“當年你偷《魯班書》,我該攔著你;你殺師父,我該廢了你;你墮入陰煞教,我該……早點給你個了斷。”綠光突然暴漲,將趙山河的鎖鏈寸寸逼斷,“今天,就當是我贖罪。”
“贖罪?”趙山河的屍傀手臂突然暴漲,抓住周玄通的道袍,“你配嗎?”他胸口的煞核突然炸開,黑汁濺了周玄通一身,“我拉你一起下地獄!”
“好啊。”周玄通的殘魂突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恨,隻有解脫,“正好去給師父認錯。”他的道袍突然燃起綠火,將趙山河的屍傀軀體裹在裡麵,“平安!看好斷指堂!”
陳平安猛地回頭時,正看見綠火中爆出刺目的光。周玄通的殘魂在光裡推著趙山河往崩塌的屍庫墜去,兩人的身影在碎石中翻滾,趙山河的慘叫漸漸被綠光吞噬。而周玄通最後望過來的眼神,像極了小時候教他畫符時的模樣——嚴厲裡藏著化不開的暖意。
“師叔——!”陳平安掙脫林九的手,往回衝了三步,卻被突然裂開的地縫擋住。他眼睜睜看著那團綠光撞上萬屍龍雛形的殘骸,爆出漫天星火,每粒火星都拖著綠尾,像無數隻螢火蟲在道彆。
“彆過去!”林九死死抱住他,銅錢劍的紅光徹底潰散,碎石砸在兩人肩頭,“他是故意的!玄通是想讓我們活著去玄機位!”
江雪凝的陰陽眼在此時穿透煙塵,看見綠光散儘的地方飄著個小小的令牌——斷指堂的木牌,牌頭刻著半朵蓮花,正是周玄通一直掛在腰間的那塊。令牌被股微風托著,晃晃悠悠往陳平安這邊飄來,牌麵還沾著點綠光,像沒燒儘的火苗。
陳平安的左掌突然灼熱難當,護心符消失的地方亮起刺目的紅光,在掌心凝成個小小的陣眼。當令牌飄到他掌心時,紅光瞬間將其包裹,牌麵的蓮花突然活了過來,在紅光中綻放,露出背麵刻著的字:“護道者,平安”。
“是師叔的字!”陳平安的指尖撫過那些刻痕,能感覺到周玄通殘魂最後的溫度,“他早就把令牌給我準備好了。”
“那是斷指堂的信物。”林九的聲音發啞,他看著那塊令牌,突然想起入門時的場景——周玄通也是這樣,把令牌交到師父手裡,說“斷指不斷心”,“玄通這是把整個斷指堂托付給你了。”
李守一的羅盤帶突然指向通道深處,天池水銀凝成條直線,儘頭的綠光越來越亮:“反屍陣的力量順著地脈往玄機位衝了!”他拽著陳平安往前跑,“周師叔用魂飛魄散的代價,給我們鋪了條路!再不去,就辜負他了!”
通道崩塌的速度越來越快,頭頂的石塊砸在地上,濺起的黑汁冒著白煙。陳平安攥緊手裡的令牌,掌心的紅光與牌麵的蓮花共鳴,竟在眾人周圍織成個防護陣,碎石撞在陣上,全被彈開:“是師叔的力量!”他突然加快腳步,護徒之杖的還陽草往璿機位的方向瘋長,“我們走!”
江雪凝的陰陽眼看見楚墨的殘影在前方引路,唐甲上的龍紋與通道壁的紋路重合,像是在指引地脈走向。她的純陰血在掌心凝成蓮花符,往防護陣上一按,符光竟與周玄通的綠光融為一體:“姑姑的氣息在璿機位!”她的聲音帶著急切,“反屍陣的力量在幫我們清理障礙!”
跑過最後一個拐角時,陳平安回頭望了眼崩塌的方向。那裡的煙塵已經散去,露出個巨大的黑洞,黑洞邊緣還飄著幾點綠光,像在揮手道彆。他突然想起周玄通總說“斷指堂的人,活要活得像還陽草,死也要死在護道的路上”,原來那不是說教,是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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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就是玄機口!”張啟明的《終南秘記》突然自動翻開,書頁上的地圖與眼前的景象重合,“曾祖父畫的‘鎮魂鼎’就在裡麵!”他指著通道儘頭的石門,門楣上刻著的北鬥七星正在發光,“反屍陣的力量已經打開門了!”
石門後的玄機位比屍庫寬闊十倍,中央的石台上果然擺著個三足鼎,鼎身刻滿蓮花紋,正隨著反屍陣的綠光輕輕顫動。而鼎旁的盤龍柱上,纏著道熟悉的身影——江雪凝的姑姑,白衣已經被血染紅,腕間的蓮花胎記卻亮得驚人,與鼎身的紋路產生共鳴。
“姑姑!”江雪凝剛要衝過去,就被楚墨的殘影攔住。槍尖指向鼎後的陰影,那裡站著個模糊的人影,黑袍上的金線骷髏在綠光中泛著冷光——是趙山河的殘魂,正附在根盤龍柱上,嘴角還掛著瘋癲的笑。
“沒想到吧?”趙山河的殘魂發出刺耳的尖嘯,盤龍柱突然滲出黑汁,“我早就把一縷魂寄在柱裡了!周玄通能同歸於儘,我就能拖著你們一起陪葬!”他的殘魂往鎮魂鼎上撲,“萬屍龍的本體就在鼎裡,反屍陣越強,它醒得越快!”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插進鼎下的石縫,還陽草的根須順著鼎身往上爬,與蓮花紋交織成網:“師叔沒說完的事,我來完成。”他將斷指堂令牌按在鼎耳上,掌心的紅光順著令牌注入鼎內,“反屍陣不是為了毀了萬屍龍,是為了淨化它!”
鼎內突然傳出龍吟,綠光與黑汁在裡麵劇烈衝撞。周玄通殘留的道力與陳平安的紅光融合,竟在鼎口凝成個巨大的蓮花,花瓣上浮現出無數張平靜的臉——是那些被煉為屍煞的冤魂,正在綠光中解脫。
趙山河的殘魂在此時發出絕望的嘶吼,他試圖撲向陳平安,卻被鼎口的蓮花彈開,殘魂在綠光中寸寸消散:“不可能……我明明……”
“你不懂。”陳平安的聲音很穩,掌心的令牌突然發燙,“師叔說過,道術的真諦不是毀滅,是超度。”他看著趙山河的殘魂徹底消失,突然想起周玄通魂散前的眼神,“就像他對你做的那樣。”
盤龍柱上的江家姑姑突然睜開眼,她望著陳平安手裡的令牌,又看了眼江雪凝,虛弱地笑了笑:“終於……等到了……”她的身體化作金粉,融入鎮魂鼎,鼎身的蓮花紋突然全部亮起,與陳平安掌心的紅光呼應。
通道外傳來地脈震動的巨響,十七處養屍地的煞氣順著地脈往璿機位彙聚,卻在靠近鎮魂鼎時被蓮花紋淨化,化作點點金光。林九看著鼎內漸漸平靜的綠光,突然對著屍庫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玄通,你贏了。”
陳平安握緊斷指堂令牌,掌心的紅光漸漸平息,隻留下令牌上的蓮花紋還在微微發光。他知道周玄通的贖罪完成了,而他的路才剛剛開始——斷指堂的責任,反屍陣的收尾,還有萬屍龍本體最後的淨化,都壓在了這枚令牌上。
距離七月份,還有六天。璿機位的綠光越來越亮,鎮魂鼎開始發出嗡鳴,像是在召喚最後的決戰。陳平安抬頭望向鼎內,那裡的綠光中隱約浮現出萬屍龍本體的輪廓,安靜得像個沉睡的嬰兒。
“該結束了。”陳平安的護徒之杖往地上一頓,還陽草的根須在鼎周圍織成綠網,“師叔用魂鋪的路,我們得好好走下去。”
林九的銅錢劍在此時重新出鞘,劍穗朱砂映著綠光,泛著前所未有的亮:“斷指堂的人,從不拉稀擺帶。”
江雪凝的純陰血在掌心凝成最後的蓮花符,陰陽眼的金紋與鼎身的紋路完全重合:“姑姑和將軍的仇,今天一起報。”
李守一的羅盤帶在地上轉出銀星,將所有人的力量引向鎮魂鼎:“周師叔,看著吧,我們不會讓你失望。”
陳平安最後看了眼掌心的令牌,牌麵的“護道者,平安”在綠光中閃閃發亮。他深吸一口氣,率先朝著鎮魂鼎走去,護徒之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在璿璣位裡格外清晰,像是在告訴所有沉睡的冤魂——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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