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的艾草燈重新點了三盞,光卻弱得連護心碑的基座都照不全。江雪凝的肉身躺在軟榻上,她的魂體剛飄回肉身旁,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淡得快貼在皮膚上,隻有後頸的蓮花紋還剩個米粒大的光點,證明魂還沒散。
“還是不行……”張啟明蹲在榻邊,指尖搭在江雪凝的腕脈上,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魂體耗得太狠,純陰血意幾乎空了,就算有護心碑的陽氣托著,也沒法順利歸位。再拖下去,魂氣會慢慢散,到時候就算救回來,也會丟了部分記憶。”
陳平安杵著斷了半截的護徒杖,站在堂門口往外麵望。之前衝進來的陰兵雖然被打退了,可玄正堂周圍的煞氣還沒散,巷子裡躺著的百姓依舊昏迷,有的嘴唇已經開始泛紫,顯然是魂氣跟著陽氣一起流失:“守一,再不想辦法,那些百姓撐不住了!我剛去巷口看,王阿婆的魂都快飄出身體了,再吸不到陽氣,魂就得散!”
李守一沒說話,他蹲在堂中央的石桌上,麵前擺著兩卷《青囊經》——前半卷是林九留下的補注本,紙頁泛黃卻整齊;後半卷是從周玄通手裡搶來的散頁,邊緣還沾著黑煞印。他的手指在兩卷經的接縫處反複摩挲,心裡像壓著塊石頭:之前破黃泉門靠的是地煞殘卷,現在救人和還魂,說不定得靠這兩卷正道典籍。
“拚起來試試?”阿青抱著桃木牌湊過來,雙陽木的紅光還弱著,卻還是往經卷上飄了點,“林九前輩說過,《青囊經》本是全卷,後來才分成兩半,說不定拚在一起會有新東西。”
李守一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將後半卷的散頁按順序對齊前半卷的結尾。剛拚到最後一頁,兩卷經突然“嗡”的一聲,泛出淡淡的金光!接縫處的文字像活過來似的,慢慢連成一片,原本空白的地方竟浮現出幾行朱砂字,是之前沒見過的內容——正是“九轉還魂術”的完整注解!
“有了!是還魂術的全解!”李守一激動得聲音都發顫,手指趕緊往下劃,可剛看到第三行,他的動作突然僵住,臉色瞬間白了半截,“這……這是……”
陳平安和張啟明趕緊湊過來,看清字後,兩人的臉色也變了——朱砂字寫得清清楚楚:“九轉還魂,非逆天不可成。一需純陰心為引,二需聚魂果為基,三需血親之血為祭,三者缺一,魂歸即散,反遭煞噬。”
“血親之血為祭?!”陳平安的護徒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周玄通之前找林九前輩的血印,還逼他用陽氣,原來不是為了彆的,是為了用林九的血當祭品!他們是兄弟,林九的血就是血親血啊!”
張啟明的喉嚨發緊,他想起周玄通之前說的“我娘是被你們茅山害的”,現在看來全是幌子:“他一直恨林九,卻又非要用林九的血,原來根子在這兒!還魂術必須要血親祭,他除了林九,再沒彆的親人了!”
李守一的手指攥得指節發白,後背冒冷汗。他突然想起周玄通在城隍廟說的話——“等我複活我娘,就讓你們都後悔”,還有他往雕像上抹自己血時的瘋狂,原來那些血不是隨便抹的,是在試“血親祭”的純度!林九的血印是七星狀,周玄通的也是,兩人的血同源,才能滿足還魂術的祭禮要求。
“不對……”江雪凝的聲音突然從軟榻上傳來,她的眼皮慢慢掀開,眼神還虛著,卻異常清明,“我之前被綁在祭台時,聽到周玄通跟雕像說話,說‘娘,再等等,等我找到害你的人,就用他們的魂給你賠罪’……他要複活的是他娘,可他娘的死因,好像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李守一趕緊低頭看經卷,順著還魂術的注解往下翻,後麵果然還有段小字,是前半卷補注裡沒有的:“前朝地煞門有女徒蘇氏,善養魂術,後私藏‘離煞錄’欲叛門,被教主下令處決於青竹村破廟,魂封於聚煞珠內,後珠失,魂散……”
“蘇氏?!”李守一猛地抬頭,心裡像被驚雷劈中,“周玄通的娘就姓蘇!當年青竹村破廟的事,不是茅山弟子傷了她,是她自己想叛離地煞門,被同門處決的!”
這個真相像塊巨石砸進眾人心裡,玄正堂瞬間安靜下來,隻有艾草燈的“劈啪”聲。阿青的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那周玄通一直恨茅山,是恨錯了?他以為是茅山殺了他娘,其實是地煞門?”
“不是恨錯,是被蒙在鼓裡。”張啟明歎了口氣,撿起地上的護徒杖,“地煞門的人肯定沒告訴他真相,還故意說是茅山弟子舉報的,把仇恨引到茅山身上。他這些年練煞術、找純陰心,都是為了複活他娘,再找‘仇人’報仇,卻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他一直效仿的地煞門。”
李守一的手指在“蘇氏”兩個字上反複按,心裡又酸又澀。他想起林九倒在地上時說的“我沒害過娘”,想起周玄通殘魂喊的“你為什麼不救她”,原來這十年的恩怨,全是一場被地煞門操控的誤會。周玄通像個提線木偶,被仇恨牽著走,最後連自己的魂都賠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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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阿青突然喊了一聲,桃木牌的紅光往外麵飄了點,“外麵的百姓魂氣散得更快了!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魂在往城隍廟的方向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
李守一趕緊往外麵跑,果然,巷子裡昏迷的百姓胸口都在微微起伏,可他們的頭頂卻飄著淡淡的魂絲,正往城隍廟的方向鑽——是之前沒徹底毀的血煞殘種!雖然雕像炸了,可殘種的根還紮在地脈裡,還在吸魂氣!
“得趕緊毀了殘種的根!不然魂氣吸完,人就真的沒救了!”李守一轉身往回跑,剛進堂就看到江雪凝掙紮著想坐起來,趕緊過去扶住她,“彆亂動!你魂還沒穩!”
“我沒事……”江雪凝的手抓住李守一的胳膊,指了指桌上的經卷,“還魂術的注解後麵,是不是還有行小字?我剛才好像看到‘魂歸需喚魂鈴’,林九前輩不是有個青銅鈴嗎?說不定能用它把百姓的魂拉回來!”
李守一趕緊低頭看經卷,果然,在注解的最後一行,藏著個極小的“鈴”字,旁邊還有個小小的鈴鐺圖案,和林九留下的喚魂鈴一模一樣!他的眼睛亮了:“對!林九前輩的鈴還在!阿青,你去密室把鈴拿來!張醫生,你再熬點補魂的艾草湯,等會兒給百姓灌下去!陳師兄,我們去地脈口守著,彆讓殘種再吸魂!”
眾人趕緊行動起來。阿青抱著桃木牌往密室跑,張啟明背著藥箱去熬湯,陳平安撿起護徒杖,綠光又亮了點。李守一扶著江雪凝靠在護心碑旁,碑的金光往她身上聚,讓她的臉色稍微好了點。
“周玄通……其實也挺可憐的。”江雪凝看著窗外,聲音輕得像風,“他隻是想救他娘,卻被人騙了這麼多年,最後連自己都沒了。要是他早點知道真相,會不會……”
李守一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手裡的經卷。他知道,沒有如果。周玄通的手已經沾了太多血,就算知道真相,也回不去了。但現在,他們能做的,是不讓更多人因為這場誤會送命,是用正道的法子救回百姓,告慰林九和那些無辜的魂。
沒一會兒,阿青拿著喚魂鈴跑回來,青銅鈴上還沾著林九的血印:“找到了!鈴還在!上麵的血印還亮著點!”
李守一接過鈴,輕輕晃了晃。“叮鈴”一聲,清脆的鈴聲像股暖流,往外麵飄去。巷子裡百姓頭頂的魂絲突然頓了頓,不再往城隍廟飄,反而往玄正堂的方向轉!
“有用!鈴能喚魂!”陳平安激動得直跺腳,“我們現在就去地脈口,用鈴把魂拉回來,再毀了殘種的根!”
李守一點點頭,剛想走,護心碑突然“嗡”的一聲,金光晃了晃,邊緣又暗了點——是陽氣又不夠了!張啟明正好端著艾草湯出來,看到這情況,臉色又沉了:“護心碑的陽氣撐不了多久,地脈裡的煞還在耗它。我們得速戰速決,不然碑一暗,煞氣再湧進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江雪凝突然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木片,是之前阿青給她的那半塊雙陽木:“把這個帶上,雙陽木能擋煞,還能幫鈴聚魂氣。我在這裡守著護心碑,用蓮花紋的光托住陽氣,你們快去快回!”
李守一接過木片,貼在喚魂鈴上。雙陽木的紅光和鈴的銅光纏在一起,竟泛出淡淡的暖光。他點了點頭,和陳平安、阿青一起往城隍廟的地脈口跑——那裡還有殘種的根在吸魂,還有百姓的魂在飄,還有沒徹底解決的危機在等著他們。
玄正堂裡,江雪凝靠在護心碑上,後頸的蓮花紋慢慢亮了點,淡白色的光往碑上聚。她看著窗外的天色,慢慢亮了點,心裡默默祈禱:一定要平安回來,一定要救回所有人。
而城隍廟的地脈口,殘種的根已經從裂縫裡鑽出來,像黑色的藤蔓,正纏著百姓的魂絲往地下拽。李守一舉起喚魂鈴,輕輕搖晃,暖光順著魂絲往百姓的身體裡鑽,藤蔓突然“滋滋”響著縮了回去,顯然是怕這光。
“就是現在!”李守一將經卷往藤蔓上扔,金光炸得藤蔓斷成好幾截,“毀了根!彆讓它再吸魂!”
陳平安的護徒杖往斷藤上砸,綠光將藤蔓燒成黑灰。阿青的桃木牌紅光往裂縫裡送,將裡麵殘留的煞也逼了回去。可就在這時,裂縫裡突然傳來股熟悉的煞意——是周玄通的氣息!雖然很弱,卻真實存在!
李守一的心裡一緊:他還沒徹底散?難道還藏著什麼後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裂縫裡的煞意突然消失了,隻留下淡淡的冷意。李守一握緊喚魂鈴,看著慢慢歸位的百姓魂絲,心裡明白:這場因《青囊經》而起的風波,還沒徹底結束。周玄通的後手、地煞門的餘孽、護心碑的陽氣,還有經卷裡沒看完的解法,都在等著他們去麵對。下一場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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