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條假命令,手指從屏幕滑開,像燙著了似的。簽發人是鄭銘,時間戳對得上,流程也全,連加密碼都齊。太齊了,反倒不對勁。
拔網線時“哢”一聲,屋裡一下靜了。空調還在響,嗡嗡地貼著牆角爬。李悅沒吭聲,轉身走到牆角鐵櫃,拉開第三層,掏出個黑金屬盒。盒子有劃痕,像是被人硬掰開過又砸回去。
她打開盒子,遞來一台老掌機。外殼發黃,按鍵磨得露底,單色屏,分辨率低得像古董。這玩意兒早淘汰了,電池要手搖充電,最關鍵是——沒網口,沒藍牙,沒ifi,所有操作全在本地跑。
“用它重放元數據。”她聲音壓著,像怕驚醒什麼。
我接過來,敲一串解密指令,把截的文件導進去。係統慢,進度條一格一格爬,跳一下,心就沉一分。最後跳出調用記錄:簽名密鑰確實是鄭銘的私鑰,流程節點也全,審批到下發,日誌一條不落。
可ip顯示,指令是從外網跳板機進來的。不是內網,不是局域網,是境外中轉的遠程主機。時間——三分鐘前,毫秒級。
而三分鐘前,灰衝鋒衣那人在後巷。趙勇的熱成像拍到他蹲牆角,手裡搗鼓一個巴掌大的設備,像在調頻。那地方正好是泵房信號盲區邊緣,再往裡十米,就是廢棄電纜井。
“他們用中繼轉發頻段,人工送信進泵房,偽造指令。”我嗓子發乾,“不是黑進來的,是物理接線。有人複製了我們的通信頻段,拿假信號冒充指揮中心。”
李悅點頭,眼神冷:“跳板隻是通道。真正動手的,是知道今晚行動的人。內鬼不止一個——能碰鄭銘密鑰的,還有一個懂泵房線路的技術員。”
我盯著掌機,把文件拷進她給的加密盤。三層aes,雙因子,指紋加動態口令。然後格式化原設備,連內存卡一起塞進碎紙機,碾成渣。現在,任何官方信道都不能信。鄭銘那邊可能正盯著日誌,誰調異常數據,誰就暴露。
我們得自己鋪路。
對講機震了一下。趙勇的聲音擠出來,壓得極低:“泵房我再去了一趟。電纜從警局地底主乾道引出來,接進泵房配電箱。放大器燒過,殼子焦黑,但核心還能用。”
“等我。”我說。
沒走正門,從技術科後側的維修道繞。這路沒人走,堆著報廢服務器和舊線纜,空氣裡一股銅燒糊的酸味。李悅跟在後麵,提著工具箱,腳步輕得像貓。街角換了兩輛舊摩托,鏽得厲害,車牌模糊,是她早年埋的“暗資產”。
沿排水渠往東區,路麵坑窪,車燈照出一圈昏黃。主乾道攝像頭太多,每一幀都可能被ai掃臉,三秒鎖定身份。
泵房在東區斷電帶邊緣,外牆裂了半邊,鋼筋戳在外麵,像炸過。鐵門歪在鉸鏈上,風一吹就吱呀。趙勇蹲十米外水泥管後,衝我招手。遞來夜視鏡,軍用級,帶熱成像。
“裡麵沒人,配電箱有新線。”他低聲說,“我碰了接頭,有電,頻率不穩,像是斷續傳信號。”
我戴上絕緣手套,慢慢開配電箱。線路被理過,原本亂的線現在規整。一根拇指粗的黑電纜從地下穿上來,接到改裝放大器上。外殼打磨過,銘牌刮了,但從電路板看,是民用設備改的,能同時收指揮頻段和行動組加密信號。
手剛碰接頭——
腦子一震。
畫麵閃:兩個男的蹲箱前,一個背影穿灰衝鋒衣,另一個側臉熟——物流中心扛金屬箱的那個,周雄的人,陳彪。他們接好線,一人掏對講機說了句,迅速離開。全程不到五分鐘,時間是三小時前。
鬆手,太陽穴突突跳。這次回溯短,但疼得狠,像有東西往腦裡鑽。這能力我沒跟人說,隻有李悅知道一點。碰特定物體,能“讀”到它經曆過的片段,像記憶殘影。代價是頭痛,重了會流鼻血。
“看見啥?”趙勇問。
“陳彪。”我聲音有點抖,“鄭銘的人和猛虎幫直接對接。這線不是偷聽,是預判。他們早知道我們要查泵房,提前布線,就等我們撞上來。”
李悅蹲下查放大器,萬用表測電壓頻率:“頻段鎖定了指揮和行動加密頻道。對方不隻能聽,還能發假信號。剛才那條‘撤回待命’,就是這兒出去的。頻段、流程、時間戳,全對得上。”
我盯著那根電纜,從警局地底一直通到這裡。不是臨時拉的,是早就埋的。鄭銘在警局底下織了張網,我們每一次調度,每一個動作,全被傳出去。每次開會,每條指令,都在他眼皮底下。
“趙勇,你上次在後巷撿的煙頭還在?”
他掏出證物袋,裡麵是個踩扁的煙頭,濾嘴上有淡淡唇印。
我接過,指尖碰上去。
畫麵又來:昏暗房間,水泥牆,鐵桌。灰衝鋒衣男坐著,對麵是鄭銘秘書。遞信封,說:“周三彆漏,泵房每天清一次數據。鄭局要實時流。”
鬆手,呼吸沉了,額上冒汗。
“確認了。”我說,“鄭銘的情報外包,專人定時取數據,走猛虎幫的道。我們今晚行動,正好撞上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