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透出點灰白,霧貼著地皮爬,整座城像裹了層濕布。我踩油門,車輪碾過潮路,吱呀一聲悶響,整條街都跟著顫。五點五十分,夜裡那股冷勁兒還沒散,車窗蒙著水汽,我抬手一抹,眼前才清楚。
耳機裡李悅說話利索:“三節點數據鏈同步完,偽裝流進去了,監控回放開始循環。”
她聲音穩,像把刀,把亂七八糟的信息切成一段一段能聽懂的指令。
“收到。”我應了句,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兩下,像是給自己打拍子。心跳快了半拍,但呼吸沒亂。這感覺我熟——行動前的靜,比槍響還壓人。
行動開始。
第一組到配電室外圍,報:鐵門換了電子鎖,原路被水泥封死。我立馬調備用圖,指尖在平板上劃,紅藍線跳著閃。剛要按通訊鍵換路線,第二組也來了消息:舊地鐵口多了兩個帶槍的,穿得不像保安,動作齊整,明顯練過。站那兒,右手一直搭在腰上,那是戰術習慣,不是普通巡防會有的樣子。
我靠座椅上,閉眼,手貼地。
不是迷信,也不是玄乎事。我們這兒隻有幾個人能用“回溯”——能把十分鐘內的物理痕跡在腦子裡重放一遍,像看殘影。代價是頭要炸開,流鼻血。但現在,沒得選。
畫麵出來了——十分鐘前,一個背影蹲在配電室門口,戰術背心右肩反光,照出“內勤二級”幾個字。他掏u盤插進讀卡器,低頭不到二十秒,拔了就走。走路左肩低點,像舊傷沒好,步子節奏有點熟……上周調度會見過,在角落坐著,記東西。
太陽穴一刺,我睜眼,鼻血下來了,滴在領子上,洇出一塊暗紅。我抽紙按住,壓低聲音:“李悅,查17號端口最近十二小時訪問記錄,重點篩非值班人員。”
“有人用內勤權限動了物理節點。”
她沒問,隻回:“正在調。”
我知道她不會問。李悅是技術組裡唯一不質疑我直覺的。她信的不是我,是這套係統的邏輯——有異常,就有痕跡。
幾秒後,她聲音變了:“登錄ip來自副局長辦公室,數字證書是鄭銘的,但生物識彆記錄空白。係統顯示操作者沒認證。”
我盯著前頭紅燈,拳頭慢慢攥緊。指甲掐進掌心,疼得清醒。
鄭銘。副局長,管技術安全部,行動前唯一看過完整方案的高層。他有權限,有動機,也有手段。偽造證書,繞開生物驗證,還能卡在我們行動前布防——這不是底層乾得出來的。泄密不在外麵,就在指揮鏈裡,甚至……就在我們自己人中間。
我吸口氣,按下通話鍵:“所有小組,放棄原路線。”
“啟用‘夜梟’路徑,走地下管網和廢棄通道,通訊頻率每三分鐘跳一次,禁用代號,統一叫‘灰一’‘灰二’。”
頻道裡陸續回話。
“灰二收到。”
“灰三明白。”
“灰四進下水道入口,無異常。”
我看表,六點零七。計劃才十七分鐘,三處節點,兩處卡住。對方不是防,是等著我們撞。他們知道我們會來,連換路線都算準了。
“李悅,斷所有非必要數據鏈。”我說,“啟物理信標,用老式脈衝信號定位各組。”
電子通訊太容易被聽,尤其對方已經鑽進係統核心。我們得退回去——靠心跳計時,靠燈閃傳坐標。
“已經在做了。”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但‘破曉’這個代號……三分鐘前出現在‘幽靈’的內部通訊日誌裡,時間比我們啟動早八分鐘。”
我一腳踩死刹車。
車停路邊,引擎吼,輪胎在地上劃出焦痕。冷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得脖子發涼。
“破曉”是我們這次的行動代號。沒進係統,沒走流程,隻有九個人知道。會議室物理隔離,手機全收,錄音屏蔽。可對方不僅知道,還早八分鐘就收到了。
這意味著,從我們決定動手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被聽著。
不是係統問題,是人。
我閉眼,腦子裡過那九張臉——趙勇、老陳、小吳、李悅、周濤、林隊、張默、許薇,還有我。九個人,誰最不可能被懷疑?誰位置最安全,又能接觸全部信息?
李悅。她握著數據中樞,但她不可能叛。她爸死於十年前泄密案,她比誰都恨內鬼。
鄭銘。他有權限,但他為啥幫外人?除非……他本來就是另一條線的人。
我吸口氣:“從現在起,禁用所有預設術語。李悅,你掌副本釋放權,我要是失聯超十五分鐘,啟動b計劃。”
“你要去哪兒?”她問,聲音頭一回有點抖。
“舊水廠。”我說,“那兒還沒報異常,可能是唯一乾淨的點。”
“你一個人去?”
“我不信車。”我說,“也不信路線。他們防的是編隊,不是單人突入。九個人的軌跡能算,一個人的,算不了。”
我把鉛盒遞進後座,她接過去,手指在盒麵劃了一下,沒說話。老式金屬盒,鏽跡斑斑,裡麵是物理密鑰——能開“破曉”最後階段的核心庫。我們叫它“火種”。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轉身走向摩托,跨上去,點火。引擎轟地一聲,像野獸醒了。風撲臉,帶著淩晨的腥氣,混著雨水和鐵鏽味。
剛騎出兩個街區,耳機裡炸出趙勇的聲音:“東側崗亭有埋伏!他們拿平民擋前頭,火力壓我,卡在巷口——”
槍聲緊跟著響,亂,衝槍連發,手槍點射。背景裡女人尖叫,孩子哭。
“趙勇!回話!”我吼。
沒人應。
我猛拐方向,衝向泵房北巷。那是他最後報的位置。
“李悅,定位趙勇!”
“最後信號在北巷三十七號電線杆附近,移動方向偏原計劃三十七度,現在信號斷了。”
我咬牙,沒往前衝。
不對。
趙勇是特種偵察出身,十年反恐,不會輕易暴露。他突然報,又立刻斷,像是被逼出來的。而且,對方用平民當盾,說明不想速戰速決,是要把我們釘住——逼我們救,再一鍋端。
調虎離山。
我停下摩托,靠牆蹲下,手貼地。
回溯再啟。
眼前畫麵扭曲,舊水廠周邊浮現——五點四十分,一輛無牌皮卡停在後牆,四人下車,架兩挺輕機槍,對準西側排水口。一人掏對講機說了句,聽不清。但他們布的火力點,正是“夜梟”路徑的必經。
我睜眼,額頭全是汗。
他們連備用路線都摸清了。
“李悅。”我低聲,“標記趙勇最後位置,彆派人去救。”
“你啥意思?”
“是陷阱。”我說,“他們知道我們會救,才讓他失聯。我現在去水廠,你同步往紀檢專線發預警包,八個字——鄭銘泄密,行動暴露。”
“你確定?”
“不確定。”我說,“但我隻能賭沒被汙染的路。”
我重新點火,車燈劈開夜霧。
後視鏡裡,城市靜著。
可我知道,有人在看。
不是攝像頭,是人。
我貼巷子走,繞主路監控。七點十二,到舊水廠外。鐵網鏽了,一段被剪開,像是剛弄的。我翻進去,貼牆挪。腳下碎石沙沙響,我放輕步子,像夜貓。
耳機裡李悅突然說:“剛自動警報——市局內網有人批量導出行動組檔案,ip跳三次,終點城南數據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