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門哐的一聲砸下來,震得耳朵嗡嗡響。我順著牆往下出溜,手抖得停不下來,鼻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啪嗒落在檢測儀殼子上,洇開一小片暗紅,像乾透的花瓣。空氣裡一股鐵鏽混著藥水味,吸一口嗓子發緊。趙勇站我邊上,槍口朝外,身子繃得像拉滿的弓,眼睛死死盯著走廊儘頭那扇鏽死的鐵門,手指搭在扳機邊上,隨時能開火。
李悅蹲在地上,手指在設備上劃得飛快,屏幕泛著藍光,照在她臉上,冷得像結了霜。她幾乎沒喘氣,可額角汗珠一亮,反著光。
“空氣裡還有東西。”她聲音壓到最低,貼著地飄過來,“神經抑製劑濃度翻倍了,不是散開,是越積越多。這地方的通風不是往外排,是往裡循環——等於自己給自己投毒。”
我想說話,喉嚨卻像被砂紙磨過,隻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黏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坨。太陽穴突突跳,腦子裡像塞了燒紅的鐵絲,一動就燙得人發昏。剛才爬通道時那次回溯卡在腦裡,斷斷續續:綠光、黑袍人、低語。還有那句——“等風起時”。那聲音不從耳朵進,直接在腦袋裡炸,帶著一種老得發黴的節奏。
趙勇撕開急救包,抽出一張鎮痛貼,二話不說,啪地按在我兩邊太陽穴上。涼意紮進來,像冰針刺進皮肉,壓住那股燒灼感,可腦仁深處還是有根筋在抽。
“再暈一次,咱們三個都得爛在這。”他嗓音沙啞,像鐵皮上拖石頭。
我沒吭聲,袖子一抹臉,血早乾了,黏在皮膚上像膠。我撐著牆站起來,腿軟,膝蓋打顫,但不能再坐。坐下去就起不來——我知道,一旦鬆勁,身體會先背叛你。上次在廢棄地鐵站就是,我昏了六小時,醒來看不見一個隊友。
李悅抬頭,指了指操作台角落的u盤口:“掃到一次寫入痕跡,三天前淩晨兩點,加密方式是暗網聯盟的變種。不是存文件,是備份日誌。”
我盯著那個接口,金屬邊發黑,像被火燒過。指尖剛碰上去,眼前猛地一黑。
畫麵來了。
碎片。實驗室燈亮著,慘白,照著台麵上一堆玻璃瓶。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對鏡頭,在調離心機。時間0213。他動作穩,熟得很,手指細長,指甲剪得極短,袖口露出手腕,有道舊疤,像被什麼咬過。鏡頭晃了一下,切到冷藏櫃,門開著,鐵床空著,綁帶鬆了,像剛解開。床單皺成一團,邊緣有暗褐色的印子。
我咬牙想往前推,腦子卻像被拽住,畫麵開始扭曲。綠光閃了一下,接著一股甜膩味直衝鼻腔,現實中我沒聞到,可它就來了。黑袍人出現,站在x7前,伸手插卡。不對,這不是這會兒的記憶。是上次回溯的殘影,混進來了。兩個畫麵在腦子裡撞,像電線短路,劈啪亂炸。
“昭哥!”趙勇猛地拍我肩,“醒!報編號!”
我喉嚨擠出幾個字:“n7……第三輪……”
人一軟,差點跪倒。趙勇一把架住我,李悅立刻關掉蜂鳴聲,那聲音本來隻是提示,現在聽著像針紮太陽穴,每響一下,腦袋就抽一次。
“彆再用了。”她聲音冷得像刀,“你撐不住。再試一次,血管可能直接炸。”
我喘著,手撐台麵,指甲摳進裂縫。疼讓我清醒一點。台麵上有道劃痕,像是用鑰匙或刀尖反複刮出來的,組成了一個符號——三角包圓,底下一橫。我見過這標記,三個月前繳獲的藥包內側就有,當時以為是批號。
“剛才那段……截下來沒?”我問,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她點頭,手指劃了幾下,調出一段拚接影像。五秒。白大褂男人輸密碼,打開冷藏門。門內鐵床上躺著人,戴口罩,手腳綁著,手臂插著輸液管,液體是熒光綠的,像夜光藻在血管裡遊。右下角時間戳:三天前,0217。
我盯著那畫麵,心跳越來越快。
“活體實驗。”我說,“不是動物,是人。”
李悅把影像存進加密區,順手翻出剛才拍的記錄本照片。那頁紙字歪歪扭扭,墨跡深淺不一,像寫的人在疼,或者怕得要死。
“第3輪合成完成,純度78,測試對象存活率40。”她念,“行為抑製效果明顯,記憶模糊化率達62。建議加大劑量,進入人體適應階段。”
她頓了頓,眼神冷下來:“我查了數據庫,‘記憶模糊化’不是失憶,是讓人看見不存在的東西,聽見指令,還當是自己想的。72小時內,判斷力歸零,變成聽話的殼子。”
我盯著“人體適應階段”那幾個字,腦子裡突然跳出一個人。
王老六。三個月前失蹤的拾荒老人,最後一次出現在屠宰場後巷,監控拍他拎著破編織袋,往猛虎幫地盤走。第二天人沒了。沒人報案,都當流浪漢自己跑了。
可現在想,他是不是根本沒跑?他走進了這扇門,被綁上鐵床,成了“測試對象”。40存活率,六個人裡活兩個。剩下四個呢?燒了?埋了?還是……被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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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在試藥。”我聲音啞得厲害,“是在馴人。找沒人管的,打藥,看多久能變成傀儡。等這批‘成品’上街,誰分得清哪個是人,哪個是殼?”
趙勇冷笑:“等風起時……原來不是瞎說。”
李悅突然抬頭,聲音更低:“我剛扒出一段隱藏日誌,從u盤接口殘留信號裡摳出來的。標題是‘合作備忘錄’。”
她把內容投在檢測儀小屏上:
“場地與守衛由‘猛虎幫’提供,研發與配方由‘幽靈’團隊負責。成品按七三分成,分銷渠道各自獨立。禁止接觸對方核心成員,所有交接通過地下通道完成。”
我盯著那幾行字,腦子慢慢轉。
猛虎幫出地、出人、出渠道,不懂技術。暗網搞研發,需要掩護。一個要錢要地盤,一個要實驗場要隱蔽。兩股勢力,互相防著,又不得不合作。
所以實驗室在猛虎幫地盤上,技術研發全是暗網的人在做。守衛是猛虎幫的,可操作台上的記錄加密,連看都看不懂。
“難怪x7是空殼。”我說,“主機沒數據,真東西在這本記錄本裡,在這些日誌裡。他們不怕我們拿走主機,就怕我們發現這兒做過人試。”
李悅又調出空氣檢測圖:“氨氮超標十二倍,還有組織碎片。這種廢液沒法自己處理,一定有排汙口。而且……”她抬頭,眼神銳利,“我剛比了市政管網圖,這片區域排水線三年前就停用了。現在有水流,說明他們私接了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