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晴,日光映照在未化的積雪上,折射出細碎晶瑩的光芒。神都街巷間的煙火氣息,似乎也因這場雪洗去了連日來的沉悶,多了幾分鮮活的暖意。孩童在巷口追逐嬉鬨,堆著歪歪扭扭的雪人,商販的吆喝聲也顯得格外洪亮。
狄仁傑難得有半日清閒,未去格物院,也未在書房處理公務,而是披了件厚厚的氅衣,信步走在狄府附近的街巷間。李元芳緊隨其後,雖傷勢已愈,但仍保持著護衛的習慣,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元芳,不必如此緊張。”狄仁傑澹澹一笑,指了指路邊一個正在叫賣熱騰騰蒸餅的攤販,“去買兩個來,許久未嘗這市井滋味了。”
李元芳應了一聲,快步過去買了兩個剛出籠的蒸餅,用油紙包了,遞給狄仁傑。狄仁傑接過,就站在街邊,不顧形象地咬了一口,熱氣混著麵香在寒冷的空氣中氤氳開,他滿足地眯了眯眼。
“大人,您……”李元芳有些訝異,他很少見狄仁傑這般隨性。
“怎麼?真當老夫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狄仁傑嚼著蒸餅,語氣輕鬆,“查案需入微,理事需知民。這市井百態,人間煙火,往往藏著最真實的脈絡。閉門造車,終是鏡花水月。”
他一邊吃著,一邊緩步前行,目光看似隨意地掠過街邊的店鋪、往來的行人、甚至牆角積雪的形態。李元芳默默跟在身後,若有所思。
行至一十字路口,隻見幾名武侯正指揮著民夫清理街道中央被車輛壓實、略顯汙濁的積雪。狄仁傑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忽然指著那片被清理後露出的、略顯濕滑的青石板路麵,問道:“元芳,你看這路麵,與往常可有不同?”
李元芳凝神看去,隻見路麵濕漉,殘留著雪水,與平日雨後並無太大區彆,搖了搖頭:“屬下愚鈍,看不出異常。”
狄仁傑蹲下身,用手指輕輕觸摸了一下石麵,又看了看旁邊尚未清理的積雪,緩緩道:“昨日雪停至今,不過六個時辰。按常理,這般氣溫,車馬碾軋過的積雪,即便清理,路麵也應是冰冷刺骨,水汽凝而不散。但你看此處,石麵觸手竟微有濕暖之意,水跡滲透也較他處更快。”
李元芳聞言,也蹲下觸摸,果然感覺那石板似乎比旁邊陰涼處的要略微溫潤一些。“這是為何?”
“除非,”狄仁傑站起身,目光投向路麵下方,“這地底深處,有熱源上湧,使得此處地溫略高於周邊。”
地底熱源?李元芳心中一動,立刻聯想到那深埋的星隕核心,以及之前節點二曾噴出的熾熱白氣。“大人,莫非是……”
“未必就是那東西直接作祟。”狄仁傑擺了擺手,神色卻凝重了幾分,“但地脈之氣流轉,牽一發而動全身。枯井被封,節點三被毀,鷂影在亂石坡的嘗試亦被中斷,地底平衡或已悄然改變。這點微末的地溫異常,或許便是某種征兆。”
他不再多言,示意李元芳繼續前行。兩人穿過幾條街巷,來到靠近洛水的一處碼頭。冬日水位下降,河岸裸露出的灘塗上,凍結著薄冰。狄仁傑注意到,有幾處冰麵顏色略顯渾濁,隱隱有氣泡被封在冰層之下。
“去,敲開那片冰看看。”狄仁傑吩咐道。
一名隨行的千牛衛上前,用刀鞘敲開一片薄冰。冰下的河水湧出,帶著一股極澹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腥甜氣味,與之前那異氣頗有幾分相似,卻微弱了無數倍。
“河水……似乎也受了些影響。”李元芳臉色微變。
“潤物細無聲啊。”狄仁傑輕歎一聲,“巨大的變動之後,餘波總會以各種細微的方式顯現。這地溫,這水汽,皆是警兆。”
他站在河畔,望著冰封的洛水,沉默良久。陽光照在冰麵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卻驅不散他心頭的隱憂。幽冥教、鷂影雖暫平,但那源自星隕的根本問題並未解決。地脈的細微變化,如同沉睡巨獸平緩的呼吸,誰也不知它下一次翻身的動靜會有多大。
“元芳,”他轉過身,“回去後,讓格物院增加對神都各區域地溫、水質、甚至井水水位的日常監測記錄,尤其是西北方向。另,通知將作監,秘密勘測神都地下水流向,看看有無異常改道或淤塞之處。”
“是!”李元芳肅然應命。他明白,狄仁傑這是在為可能出現的、更長遠的隱患做著準備。
回府的路上,狄仁傑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走著,觀察著這座他守護的城市。雪後的神都,靜謐而祥和,但他卻能看到那平靜表象下,細微的、不尋常的漣漪。
回到書房,炭火帶來的暖意驅散了身上的寒氣。狄仁傑脫下氅衣,坐到書案前,提筆蘸墨,卻並未立刻書寫。他望著窗外庭院中那幾株覆雪的銀杏,金黃的葉片在白雪映襯下,色彩對比格外鮮明。
雪泥鴻爪,痕跡雖淺,卻指向遠方。
他知道,與那地底之謎的較量,是一場持久戰。眼前的安寧,是積蓄力量、明察秋毫的時機。他必須比以往更加敏銳,更加耐心,從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蛛絲馬跡中,捕捉到那隱藏在水麵之下的、真正的暗流。
筆尖終於落下,在宣紙上勾勒出神都的簡略輪廓,並在幾個關鍵位置,標注上了小小的疑問符號。
探索,永無止境。而守護者的目光,也從未離開過這片他深愛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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