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物料場的血腥氣尚未散去,那枚淬煉著幽藍寒光的飛刃已被置於狄府書房的錦緞之上。與之並列的,是之前那枚較小的碎片,以及從物料場死者手中取得的那塊粗布條和空皮囊。
狄仁傑指尖輕觸那完整的飛刃刃身,一股冰寒刺骨之感瞬間透入,其鋒銳之氣仿佛能割裂視線。他目光沉凝,對肅立一旁的李元芳道:“元芳,你與此人交手,觀其身手路數,可有何發現?”
李元芳沉聲道:“回大人,此人武功不弱,尤其擅長輕功與隱匿,應變極快。其所用雖是中原常見的‘八步趕蟬’身法,但發力與轉折間,隱隱透著一股陰狠刁鑽的勁道,倒似…倒似糅合了西域某些小流派的特點。他擲出飛刃的手法,也非中土常見,更近乎倭國的‘手裡劍’之術,但力道和精準度又遠勝之。”
“糅合多家,自成一路…”狄仁傑沉吟道,“看來,這夥人不僅技藝詭異,網羅的人才也是三教九流,背景複雜。”他的目光又落在那空皮囊和布條上,“還有這甜腥之氣…曾泰!”
“學生在!”曾泰連忙應道。
“立刻將此皮囊及其中殘留粉末,還有這布條,秘密送至太醫署,讓沈太醫及幾位信得過的老供奉仔細查驗,看能否辨明究竟是何物。切記,要他們萬分小心,此物很可能劇毒無比!”
“是!”曾泰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玉盒將皮囊和布條裝好,匆匆離去。
“大人,如今線索再次指向南市奇巧齋。”李元芳語氣凝重,“西郊物料場是他們的交接點,此人逃遁方向亦是南市。馮襄身處虎穴,時日一長,恐生變故。我們是否…”
狄仁傑抬手製止了他:“我知你心急。但越是如此,越需謀定而後動。奇巧齋經營多年,內中機關暗道必不在少數,那神秘老師傅更是深不可測。強攻硬取,縱能拿下,也難保其不狗急跳牆,毀去關鍵證據,甚至傷及馮襄性命。我們需得一擊必中,斬草除根!”
他踱步至窗前,望著院內那棵老槐樹,緩緩道:“對手如今已知我們盯上了物料場,甚至可能已察覺內衛的動向。他們下一步,要麼是蟄伏更深,要麼就是…加快行動,甚至主動出擊。我們需得布下一個口袋,等他們自己鑽進來。”
“大人的意思是?”
“馮襄這顆棋子,或可動一動了。”狄仁傑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但並非讓他冒險竊取證據,而是…傳遞一個假消息。”
“假消息?”
“不錯。”狄仁傑轉身,“你設法讓馮襄知曉,就說他無意中聽到坊主與人密談,提及因風聲太緊,決定將一批‘要緊貨物’提前轉運出城,藏匿地點…就定在城西廢棄的‘金光寺’塔林。而轉運的時間,就在明晚子時。”
李元芳眼睛一亮:“大人是要引蛇出洞?讓他們去金光寺自投羅網?”
“正是。”狄仁傑頷首,“若他們信以為真,必會派人前去確認甚至轉移所謂的‘貨物’,我們便可趁機截獲其人其物。若他們不信,或按兵不動,則說明馮襄可能已暴露,或其內部溝通另有渠道,我們亦能從中判斷形勢。無論如何,此舉皆可試探其虛實。”
“妙計!”李元芳讚道,“末將這就去安排與馮襄接觸!”
“且慢。”狄仁傑道,“傳遞消息務必謹慎,絕不能暴露馮襄。此外,金光寺那邊,立刻派得力人手秘密控製所有出入口及製高點,布下天羅地網。記住,要活口,要儘可能截獲他們運送之物!”
“遵命!”李元芳領命,雷厲風行地轉身而去。
書房內再次剩下狄仁傑一人。他回到案前,再次拿起那枚幽藍飛刃,眉頭微鎖。如此精湛的鍛造技藝,如此詭異的用毒手段,還有那似曾相識的機關標記…這一切,真的僅僅是前朝餘孽和江湖術士的結合嗎?背後是否還藏著更深的、連他都尚未觸及的陰影?
他提起筆,在一張紙上緩緩寫下幾個關鍵詞:幽焰冷鐵、奇毒、密道、滴血單翼、墨先生、奇巧齋、將作監、宮內黑影…
這些散亂的線索,仿佛一顆顆孤立的星辰,需要找到那根能將其串聯起來的線。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叩響路正遠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低聲道:“閣老,您熬了一夜,喝碗參湯提提神吧。”
狄仁傑接過參湯,忽然問道:“路總管,你在宮中多年,可曾聽說過,陛下還是才人時,或是更早的前朝宮中,是否有過一位特彆擅長機關巧術、或是冶煉之術的妃嬪、女官,甚至…宦官?”
路正被這突兀的問題問得一怔,仔細回想半晌,搖頭道:“回閣老,奴婢孤陋寡聞,未曾聽聞有此等人物。宮中女子乃至內侍,縱有巧思,也多限於刺繡、妝奩、園林布置之類,涉及金石冶煉、機關暗道這等…實屬罕見。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是某些罪臣家眷沒入宮中為奴,其家中或有傳承。但此類記載,多存於內侍省舊檔深處,且年月久遠,恐難查證。”路正謹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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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家眷…狄仁傑若有所思。這倒是一條可能的思路。或許,那“墨先生”的技藝,並非來自江湖,而是源於某個被湮滅的家族傳承?
“知道了。多謝總管。”狄仁傑揮了揮手,路正躬身退下。
狄仁傑慢慢喝著參湯,目光再次落在那張寫滿關鍵詞的紙上。他的手指在“將作監”和“宮內黑影”上點了點。
無論是奇巧齋還是西郊物料場,都與將作監有著若即若離的關係。而太子毒硯,又直接指向宮內司珍房的漏洞。這兩條線,一外一內,看似獨立,卻總在關鍵時刻隱隱交錯。
難道將作監中,也藏著他們的同夥?甚至那宮中的黑影,就與將作監有所關聯?
他決定,在布局金光寺的同時,另一條線也必須立刻跟進。
他喚來一名心腹家人,低聲吩咐道:“你立刻去將作監,找到宇文馳先生,就說老夫有一件關於‘幽焰冷鐵’鍛造難題請教,請他過府一敘。注意,務必避開旁人耳目。”
家人領命而去。
狄仁傑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愈發深邃。對手就像一條隱藏在渾水下的毒蛇,狡猾而致命。他必須布下多重誘餌,從不同方向同時施壓,才能逼其露出破綻。
金光寺是一個誘餌,馮襄是一個誘餌,而現在,他或許可以用這枚幽藍飛刃,再布下一個針對將作監內部可能存在的鬼魅的誘餌。
網已悄然撒下,隻待夜深之時,看看最先撞入網中的,會是哪一條魚。
而他也預感到,隨著調查的深入,他所要麵對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個陰謀集團,更可能是一段被塵封的、充滿怨毒與不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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