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司馬的死,像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湖麵,瞬間在狄仁傑行轅乃至整個並州官場激蕩起層層暗湧。
現場被嚴格封鎖,消息被狄仁傑下令暫時壓下,但那種無形的緊張感,卻已彌漫開來。欽差衛隊內部首先進行了徹查,所有接觸過趙司馬或其物品的衛兵、仆役都被反複詢問,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那枚毒針是如何在嚴密看守下被送入或被觸發的確切漏洞。這更添了幾分陰森——對手不僅能殺人,還能在欽差衛隊的眼皮底下完成,其滲透力令人心驚。
狄仁傑站在停屍的廂房外,麵色沉靜,目光卻如鷹隼般掃過庭院中的每一個人。他知道,內鬼,可能就在左近。
“大人,驗屍結果。”曾泰快步走來,低聲道,“確係中‘牽機引’之毒而死,此毒劇烈,見血封喉,藏於衣領毒針之內。針尾有蜂蠟密封,需用力擠壓方可刺破。推測趙司馬是在心神激蕩之下,自行低頭以頜下壓衣領,或是……在被擒獲前的混亂中,已被同夥暗中拍入衣領,設定成特定動作觸發。”
“自行了斷?他若有此決心,審訊時便不會那般掙紮恐懼。”狄仁傑緩緩搖頭,“更大的可能,是後者。這是早已備下的滅口手段,無論他被擒與否,隻要到了特定時刻,或做出特定動作,便會自戕。好精密的心思,好狠辣的手段!”
李元芳調查歸來,臉色鐵青:“大人,卑職去晚一步!趙司馬的家眷,在其被擒當日,便已借口‘回鄉省親’,離開了並州城。周都督府上的人說是得了趙司馬的手令,但經查實,那手令是偽造的!如今趙司馬一家老小不知所蹤,定然已被幕後之人控製起來,以此作為要挾,或……已然滅口。”
一條條線索,似乎都在眼前斷裂。
狄仁傑沉默片刻,眼中非但沒有氣餒,反而燃起更加銳利的光芒。“對手越是急著掐斷線索,越是說明我們觸及了他們的痛處。趙司馬一死,看似斷了線索,實則也讓他們失去了一個重要的緩衝。現在,壓力完全到了他們那一邊。”
他轉身,對李元芳和曾泰沉聲道:“元芳,你立刻持我令牌,調動我們帶來的所有親信衛隊,明鬆暗緊,加強對行轅的掌控,尤其是關鍵人物的安全。同時,派出精乾人手,暗中盯住周炳坤府邸的各處出入口,記錄所有進出人員,特彆是生麵孔或行為異常者。”
“曾泰,你繼續深挖趙司馬的過往。他並非並州本地人,是何人舉薦他坐上司馬之位?他曆年經手的糧草、款項,與哪些商號、哪些地方官員往來最密?賬目上縱然做得乾淨,但人際往來、利益輸送,必有痕跡可循。重點查他與周炳坤之間的公務往來、私人交際,哪怕是最微小的異常,也報與我知。”
“那……周炳坤那邊,我們是否直接……”李元芳做了個詢問的手勢。
“不,暫時不要動他。”狄仁傑擺手,“周炳坤是封疆大吏,無確鑿證據,動他反會打草驚蛇,引發官場更大動蕩。我們要讓他動起來。他若心中有鬼,趙司馬一死,他必會有所動作。盯緊他,比直接審他更有用。”
就在這時,一名書吏前來稟報:“國公爺,周都督在外求見,說是聽聞行轅似乎有變,特來詢問,並商議後續賑災事宜。”
來得真快!李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心中凜然。
狄仁傑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冷笑,瞬間恢複平靜:“請周都督花廳相見。”
周炳坤快步走入花廳,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與疑惑:“國公爺,下官聽聞行轅內似乎出了些變故?可是與趙司馬有關?下官負責並州防務與治安,若有需要……”
狄仁傑歎了口氣,神色凝重:“不瞞周都督,趙司馬……他突發急症,暴斃了。”
“什麼?!”周炳坤臉上瞬間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這……這怎麼可能?昨日還好好的……國公爺,這……下官失察,竟讓要犯在行轅出事,下官罪該萬死!”他連忙躬身請罪,姿態做得十足。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或許是趙司馬自知罪孽深重,心神激蕩,引發舊疾吧。”狄仁傑語氣平淡,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周炳坤的臉,“周都督不必過於自責。隻是,趙司馬一死,許多線索便斷了,著實可惜。”
周炳坤痛心疾首:“是啊!這貪墨官糧一案,正要著落在他身上深挖……唉!國公爺,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是否需要下官加派人手,協助調查?”
“不必了。”狄仁傑淡淡道,“案情雖有波折,但大體方向已明。本閣自有主張。賑災事宜要緊,還需周都督多多費心,穩定民心,確保不再出亂子。”
“下官遵命!”周炳坤連忙應道,又寬慰了狄仁傑幾句,方才告辭離去。
看著周炳坤離去的背影,李元芳從屏風後轉出,低聲道:“大人,他看似關切,實則句句打探,神態雖做足了,但眼神深處卻無太多意外之色。”
狄仁傑微微頷首:“他是個聰明人,演戲自然要演全套。他此來,一是確認趙司馬的死訊,二是試探我的態度和下一步動向。我越是表現得平靜,他心中便越是不安。”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緩緩道:“水已被攪渾,魚兒快要藏不住了。傳令下去,明日一早,本閣要親自巡視被焚毀的官倉舊址,以及幾處主要的賑濟粥廠。”
“大人的意思是?”
“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狄仁傑目光深邃,“我們要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這並州的鐵幕,總要撕開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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