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聲穿過雨幕,在皇城上空回蕩。
狄仁傑獨坐書房,麵前攤開著一張神都輿圖。燭火將他的身影投在牆上,隨著火光輕輕搖曳。
李朗查探漕運尚未歸來,府中靜得隻能聽見雨打芭蕉的聲音。狄仁傑的目光在輿圖上移動,最終停在洛水與漕河交彙處——那裡是漕運碼頭,也是各路貨物進出神都的咽喉。
“蛇尾在神都...”他喃喃自語,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那個算命先生的話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馮謙餘黨既然敢在洛水拋屍示威,就說明他們在神都確有根基。而能在他狄仁傑身邊安插眼線,更說明其勢力滲透之深。
窗外忽然傳來三聲鳥鳴——這是他與李元芳約定的暗號。
狄仁傑精神一振,起身開門。隻見一道黑影從牆頭躍下,正是李元芳。他渾身濕透,卻目光炯炯。
“大人,漕運有重大發現!”
“進來說。”狄仁傑將他讓進書房,遞過乾布。
李元芳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低聲道:“卑職暗中查訪漕運碼頭,發現最近三個月,從荊湖來的漕船比往年多了三成。而且這些船上都裝著‘藥材’,但卸貨時卻輕得出奇。”
“空船?”
“不,船吃水很深,說明確有重物。但卸下的貨物卻輕飄飄的,卑職懷疑...”李元芳壓低了聲音,“他們在暗中運人。”
狄仁傑瞳孔微縮:“運人?”
“不錯。卑職買通了一個船工,他說這些船在途中會停靠一些荒僻的碼頭,有黑衣人上下。而且...”李元芳從懷中取出一塊布片,“這是在一條漕船上發現的。”
布片上沾著些紅色黏土,與洛水浮屍鞋底的一般無二。
狄仁傑接過布片,在燈下細看:“看來他們正在向神都調集人手。”
“大人,要不要立即查封這些漕船?”
“不。”狄仁傑搖頭,“打草驚蛇,反而會讓他們藏得更深。既然他們想要聚集,我們就讓他們聚。”
他走到書案前,提筆疾書:
“你立即帶人,暗中監視所有可疑的漕船,但不要動手。我要知道這些人最後都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
李元芳領命,卻又遲疑道:“大人,還有一事...卑職在碼頭看見了一個人。”
“誰?”
“了緣。”
狄仁傑筆鋒一頓:“他果然來了神都。”
“他扮作商人模樣,與漕運衙門的官員交談甚密。卑職跟蹤他到了南市的一處宅院,那裡...”李元芳頓了頓,“似乎是周世昌的產業。”
狄仁傑冷笑:“蛇鼠一窩。周世昌失蹤,了緣現身,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放下筆,將寫好的手令交給李元芳:
“你去監視了緣,但切記不要打草驚蛇。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在謀劃什麼。”
李元芳躬身接過手令,卻又道:“大人,禁屠令下,漕運衙門的查驗比以往嚴格數倍,他們如何能運人進來?”
狄仁傑目光深邃:“正因為查驗嚴格,才更容易渾水摸魚。你想想,查驗的官兵注意力都在搜查違禁的肉食上,誰會注意那些‘空箱子’?”
李元芳恍然。
“還有,”狄仁傑補充道,“你暗中查一查,漕運衙門裡有哪些官員與周世昌、了緣往來密切。”
李元芳領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狄仁傑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雨勢漸小,但烏雲依舊厚重,仿佛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