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小年。神都洛陽的雪仍未停歇,狄府書房的燈火卻亮了一夜。
狄仁傑獨坐案前,那枚刻著“北極在此”的玉佩在燭光下泛著幽光。他指尖輕撫玉佩邊緣的螭龍紋——這是當年太宗皇帝特賜輔政大臣的紋樣,五枚玉佩各有不同:他的那枚刻著“忠貞”,韋待價的是“清正”,蘇味道的是“文雅”,崔玄暐的是“剛直”,李昭德的則是“睿智”。
而這枚,紋樣與他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唯獨螭龍的眼睛處多了一道細微的刻痕。
“忠貞...”狄仁傑喃喃自語,“當真諷刺。”
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他起身走到輿圖前,手指在五位大臣的府邸位置一一劃過。韋待價病重臥床已半年,蘇味道上月奉旨巡邊,崔玄暐...
他的手指在崔府位置停住。崔玄暐,這位以剛直敢諫聞名的侍中,近日確實有些異常——先是稱病不朝,後又突然上表請求致仕。
“李朗。”狄仁傑輕聲喚道。
黑影從梁上飄落,正是擅長潛伏的李朗:“大人。”
“去查查崔玄暐近來的行蹤。記住,要隱秘。”
李朗領命而去,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狄仁傑重新坐回案前,取出一本《貞觀政要》。書頁間夾著一份泛黃的名單——那是當年受賞玉佩的五位大臣及其門生故舊的名錄。
他的目光在一個名字上停留良久:崔玄暐的侄孫,崔湜。
這個年輕的進士,如今在秘書省任校書郎,官職不高,卻因才學出眾常被召入宮中草擬詔書。更重要的是,他是李重照生前最後接觸的幾個朝臣之一。
“北極...崔湜...”狄仁傑若有所思。
天剛蒙蒙亮,李元芳就帶來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大人,崔玄暐昨夜懸梁自儘了。”
狄仁傑執筆的手一頓:“什麼時候的事?”
“子時左右。家人說是因病痛難忍,但...”李元芳壓低聲音,“卑職查驗過,脖頸處有兩道勒痕。”
狄仁傑放下筆:“崔湜呢?”
“正在崔府守靈。不過...”李元芳欲言又止。
“說。”
“卑職在崔府外監視時,看見了一個人——太子少傅李昭德。”
狄仁傑眼中精光一閃:“他去了崔府?”
“是。隻在靈前上了一炷香就離開了,但...”李元芳從懷中取出一物,“這是在他離開時,從袖中掉落的。”
那是一枚紫螢石雕成的北鬥七星,與李重照留下的那顆北極星正好是一套。
狄仁傑接過七星石雕,在手中細細把玩:“李昭德...果然是他。”
如燕不解:“叔父為何如此肯定?”
“你們看這石雕的做工。”狄仁傑指著星雕的底座,“這裡有個極小的‘昭’字。李昭德有個不為人知的習慣——他喜歡在自己珍愛的物品上刻一個‘昭’字。”
李元芳恍然:“所以李昭德就是北極星?”
“不,”狄仁傑搖頭,“若他真是北極星,絕不會犯這種錯誤。這分明是有人要嫁禍於他。”
他起身踱步:“李重照死後,北極星必然要清除知情者。崔玄暐一死,下一個就是...”
他的話被匆匆進來的張環打斷:“大人!秘書省起火了!”
秘書省檔案庫濃煙滾滾,所幸發現得早,火勢很快被控製。但令人心驚的是,起火點正好在崔湜的值房。
“大人,這是在水缸中發現的。”救火的武侯呈上一個鐵盒。
鐵盒已被燒得變形,但依稀可見上麵的北鬥七星紋樣。盒中裝滿灰燼,唯有一角絹布完好無損,上麵用血寫著:
“北極移宮,紫薇當立。”
狄仁傑凝視著這八個字,忽然道:“元芳,立即去查崔湜的下落!”
然而為時已晚。當李元芳帶人趕到崔府時,崔湜已不知所蹤,隻在書房桌上留著一封絕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