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領命而去,腳步迅捷如風,身影很快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書房內,燭火因窗隙透入的微風而輕輕搖曳,映得狄仁傑的麵容愈發深邃。
如燕看著狄仁傑依舊略顯蒼白的臉色,憂心道:“叔父,王太醫開的清心丹,您先服一粒吧。追查線索固然緊要,但您的身體更是根本。”
狄仁傑微微頷首,取過丹藥和水服下,一股清涼之意自喉間化開,縈繞在頭腦中的些許沉悶感似乎減輕了些許。他目光重新落回桌案的拓文與草圖上。
“如燕,你來看。”狄仁傑指向龜甲上那幾個與“封閉”相關的奇異符號,它們形態扭曲,仿佛盤繞的鎖鏈,又似跳動的火焰,與石窟坑洞邊緣那些暗紅色符文的風格一脈相承,但更為古樸抽象。“這些符號,絕非隨意刻畫。前朝方士精於符籙陣法,此等符文,很可能便是‘封閉’那深淵之口的關鍵,或許是一種……鎮壓之印。”
他又拿起那張描繪坑洞邊緣符文的草圖:“而石窟中的這些,規模更大,材質特殊,或許不僅僅是符號,更可能構成了一個龐大的陣法,借由某種我們尚未知曉的原理,維係著對坑洞內之物的禁錮。昨夜我們闖入,活動石壁被打開,或許在無意間破壞了這個陣法的完整性,導致封印鬆動,氣息外泄,那些東西才得以爬出。”
這個推斷讓如燕倒吸一口涼氣:“若真如此,我們豈不是……闖了大禍?”
狄仁傑神色凝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此隱患深埋數百年,遲早有爆發之日。我等發現,雖引動了危機,卻也給了我們預警和應對之機。當務之急,是找到修複或加強這封印之法,或者,找到能徹底清除洞內邪物的手段。”
他頓了頓,繼續道:“銘文提及‘地氣流轉,天象有異’,將地底異動與天象相連。這並非無的放矢。或許,那坑洞中彌漫的陰邪之氣,不僅能侵蝕生靈,更能乾擾天地間的某種平衡?亦或者,前朝觀測到某種特殊天象周期,與這地氣活躍周期相合,故而選擇在特定時期‘封閉以待’?”
線索紛繁複雜,如同亂麻。狄仁傑深知,僅憑現有信息,難以窺得全貌。
“叔父,您方才說,要去拜訪一些‘朋友’?”如燕想起狄仁傑之前的話。
“不錯。”狄仁傑眼中閃過一絲銳光,“神都臥虎藏龍,總有那麼一些人,遊離於朝堂之外,卻對某些隱秘傳承知之甚詳。比如,隱居在城南舊巷的那位‘墨硯先生’,據說其祖上曾在前朝欽天監任職,家傳典籍中或有相關記載。還有西市那位看似尋常的古董商‘金不換’,其人脈通達三教九流,消息極為靈通,或許聽說過類似那慘白怪物的傳聞。”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已然大亮的天光,以及遠處街道上漸漸增多的人流,沉聲道:“但此事不宜大張旗鼓。元芳去調動千牛衛,已是動用官家力量,意在控製事態。而這些民間奇人,需以私人身份,隱秘探訪。如燕,你隨我同去。狄春。”
“老奴在。”狄春一直在門外候著。
“備車,去城南。對外隻言我心中煩悶,出城散心。”
“是,老爺。”
半個時辰後,一輛看似普通的青篷馬車駛出了狄府,融入神都清晨的街市之中。
馬車內,狄仁傑閉目養神,腦海中不斷推演著各種可能。如燕則小心地整理著隨身攜帶的拓文副本和簡要草圖,以備詢問之需。
城南舊巷,狹窄而幽深,與繁華的主街判若兩個世界。馬車在一處不起眼的院門前停下。院門斑駁,門楣上沒有任何匾額。
狄春上前叩響門環,許久,才有一位老仆顫巍巍地打開門縫。
“煩請通稟墨硯先生,故人狄仁傑來訪。”狄仁傑親自上前,溫言道。
老仆渾濁的眼睛看了看狄仁傑,似乎認出了他,默默點了點頭,將門打開一條容人通過的縫隙。
院內清幽,種植著些許翠竹,與外麵的喧囂隔絕開來。正堂之中,一位身著洗得發白的長衫、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在慢條斯理地磨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陳舊書卷的氣息。他便是墨硯先生,據說其祖上因前朝變故而遠離官場,專心學問,尤精於星象、堪輿及雜學。
“懷英公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墨硯先生放下墨錠,聲音平和,並無太多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狄仁傑會來。
狄仁傑拱手施禮:“冒昧打擾先生清修,實有一疑難,百思不得其解,特來請教。”
雙方落座,狄仁傑並未直接提及枯井與深淵,而是將話題引向前朝監造司、地氣觀測以及那種奇異的符文上,並隱晦地詢問是否有關似“陰邪地氣外泄,侵蝕生機”的記載。
墨硯先生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劃動著,當他聽到狄仁傑描述那暗紅色符文的形態特征時,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懷英公所言的符文……老朽似在家傳的一卷殘破劄記中見過隻言片語的描述。”墨硯先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據載,前朝末年,確有一支秘密方士隊伍,奉命於神都地脈節點之處,布設‘九幽鎮煞玄樞’,以鎮壓地底湧出的‘陰濁惡氣’。其所用符文,非金非石,乃是以‘赤炎血玉’混合某種異獸骨粉,輔以南離之火淬煉而成,性至陽至剛,專克陰邪。劄記中稱,此陣若成,可保一方安寧,但若陣基受損,或被至陰之物汙穢,則鎮壓之力大減,惡氣複湧,伴生‘蝕靈’之怪,形如慘白蠕蟲,畏火懼光,其涎液腥甜,能腐草木,蝕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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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血玉!九幽鎮煞玄樞!蝕靈之怪!
墨硯先生寥寥數語,竟與狄仁傑等人的發現高度吻合!
狄仁傑強壓心中震動,追問道:“先生,那劄記中可曾提及,若陣法鬆動,該如何補救?或者,是否有徹底淨化那‘陰濁惡氣’之法?”
墨硯先生搖了搖頭,麵露遺憾:“年代久遠,劄記殘破,後續記載已然缺失。隻最後提了一句,言及‘鎮煞易,淨源難,其根深植,或與星隕相關’。”
星隕?
又是一個新的線索!狄仁傑心中一動,與前文“天象有異”似乎隱隱對應。
“多謝先生指點迷津!”狄仁傑起身,鄭重一禮。雖然未能得到直接的解決之法,但確認了那符文的來曆與作用,以及那怪物的名稱與特性,已是巨大的突破。尤其是“星隕”二字,為他提供了新的追查方向。
離開墨硯先生的居所,馬車上,狄仁傑眉頭緊鎖。
“赤炎血玉……九幽鎮煞玄樞……蝕靈……星隕……”他喃喃自語,“看來,前朝鎮壓此患,也未能根除,隻是勉強封禁。如今陣基受損,禍患再生。要解決此事,恐怕遠比想象中複雜。”
如燕亦是心情沉重:“叔父,接下來我們去尋那金不換?”
狄仁傑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墨硯先生此處已有收獲,金不換那邊或可暫緩。當務之急,是弄清楚‘星隕’之意,以及……確認那‘九幽鎮煞玄樞’的陣基究竟受損到了何種程度,是否還有修複的可能。”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回府。等元芳消息,同時,我需要親自去查閱一些皇家珍藏的星象典籍。另外……”
他目光透過車簾,望向皇城的方向。
“或許,是時候向陛下密奏此事了。此事關乎神都安危,已非我等能獨立承擔。”
馬車調轉方向,駛回狄府。而神都的地底,那被驚動的噩夢,仍在黑暗中悄然蔓延,等待著下一個爆發點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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