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停止了灌酒的動作。酒瓶被沈烽死死攥住。
她緩緩轉過頭,那雙純黑冰冷的瞳孔,第一次真正地、毫無阻礙地看向身邊的兩個男人。
她的眼神裡沒有感動,沒有動搖,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以及…濃得化不開的嘲諷。
她沒有說話。
她隻是,一字一句地,將他們在餐廳裡對她擲地有聲的質問,原封不動地、冰冷地還給了他們:
“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不阻止?”
“那是一條命!活生生的人命!”
“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的…惡魔?”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看著林傑的眼睛,清晰無比地複述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烽和林傑的臉上,比任何反駁和怒罵都更具殺傷力。
兩人瞬間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羞愧和悔恨如同海嘯,徹底將他們淹沒。
江妍看著他們瞬間灰敗下去的臉色和眼中那滅頂般的痛苦,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她猛地用力,將酒瓶從沈烽僵硬的手指中抽了出來。
她沒有再喝。隻是隨手將那瓶沾著血汙、瓶口還殘留她唇印的烈酒,像丟棄垃圾一樣,“咚”的一聲,重重地頓在麵前的茶幾上。琥珀色的酒液在裡麵劇烈晃蕩。
然後,她站起身。黑色的短裙遮住了小腿。她沒有再看身邊兩個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男人一眼,徑直轉身,朝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高跟鞋踩在木製樓梯上,發出清晰而孤寂的“嗒…嗒…嗒…”聲,在死寂的彆墅裡回蕩,如同敲在沈烽和林傑心上的喪鐘。
她一步一步走上樓,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樓下客廳,隻剩下兩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和一室冰冷的絕望。
就在這時——
“叮咚!”
沈烽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一個設定好的備忘錄提醒彈了出來,伴隨著柔和卻在此刻顯得無比刺耳的提示音:
【7月20日0000提醒:妍妍的生日】
沈烽的視線機械地落在屏幕上那行字上。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十…十二點了…”他乾澀的嘴唇艱難地挪動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惶和巨大的痛苦,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向同樣看到提醒後瞬間僵住的林傑,“…今天…是妍妍的生日…”
林傑的臉色在燈光下瞬間褪儘所有血色!他猛地抬頭看向二樓緊閉的房門,鏡片後的眼神充滿了巨大的驚愕和一種滅頂的、遲來的醒悟!
生日…
就在剛剛過去的,那如同煉獄般的幾個小時裡…
就在他們用最陌生、最冰冷、最殘忍的“惡魔”二字質問她的前夕…
是她的…生日!
他們做了什麼?
他們在她生日的前夜,親手將信任撕得粉碎,將她推入絕望的深淵,看著她自殘、自毀、最終決絕地轉身離去…
樓上,江妍的房間裡。
淋浴間的水聲隱約傳來,淅淅瀝瀝,持續了很久。
江妍穿著單薄的黑色絲質睡裙,站在寬大的落地鏡前。水汽氤氳的鏡麵模糊地映出她蒼白、疲憊的麵容和那具剛剛被水流衝刷過、散發著沐浴露清香的身體。手腕處光潔如新,仿佛幾個小時前那瘋狂的割裂隻是一場噩夢。
她走到床邊,將自己重重地摔進柔軟的床墊裡。身體陷進去,卻感覺不到絲毫放鬆,隻有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冰冷的、空蕩蕩的絕望。她睜著眼睛,毫無焦距地盯著天花板繁複的吊頂花紋。
手機被她隨意地丟在枕邊。屏幕因為剛才的震動還亮著微光。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日期:
江妍的目光緩緩移到那刺眼的日期上。
她蒼白的唇角,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勾勒出一個充滿無儘嘲諷和苦澀的弧度。
真是…
一份…“不錯”的生日禮物啊。
她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陰影。一滴冰冷的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迅速隱沒在黑色的絲綢枕套裡,消失不見。
7月20日清晨
郊外彆墅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