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似乎在低聲交談著什麼，江妍嘴角噙著笑，偶爾還伸出手指，在妹妹由光點構成的、並不真實存在的發絲間虛虛地拂過。
妹妹則微微歪著頭，灰白色的瞳孔裡滿是依賴和親昵，那神態，像極了對著最信任的姐姐撒嬌的小女孩。
兩個男人看著後視鏡裡這詭異又溫馨的一幕，一時間都忘了說話。
引擎無聲啟動，儀表盤亮起幽幽的藍光。
紅色跑車如同被最嫻熟的賽車手操控，平穩而迅捷地彙入夜晚的車流，起步流暢得沒有絲毫頓挫。
“這…這他媽…”沈烽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盯著前方自動旋轉的方向盤，又忍不住瞥向後視鏡裡那兩個“交談甚歡”的身影，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妹妹這小祖宗…連開車都能代勞了？”他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駕駛技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挑戰。
林傑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目光緊緊盯著前方不斷變化的道路和車流，語氣帶著一種被強行刷新認知的乾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不止是代勞。從起步的平順性、方向盤的微調幅度、對前後車距的精準判斷…這操控水平，已經超越了99的人類頂級車手。”
他頓了頓，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起來，“而且，她沒有實體，不存在人類駕駛員的生理局限——反應延遲、視覺盲區、疲勞…理論上，隻要算力足夠，她可以做到零失誤駕駛，甚至在極端路況下實現人類無法完成的操控。”
他看著前方一個完美的切線超車，方向盤自行轉動，動作行雲流水，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這已經不是神奇了，沈烽。這…是顛覆。”
沈烽沒說話，隻是看著前方。
紅燈亮起，跑車在停止線前穩穩停住，分毫不差。
他下意識地想踩刹車，腳卻懸在半空，無處著力。
一種前所未有的、對自身掌控力被剝奪的荒謬感和隱隱的失控感，悄然爬上心頭。
後座，江妍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她微微側過頭，目光越過妹妹的虛影，看向後視鏡裡兩個男人複雜難言的表情。
她嘴角那抹笑容加深了，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般的狡黠，輕飄飄地丟過來一句：
“坐穩了，二位總裁。妹妹的‘車技’…今天可是首秀。”
紅色跑車如同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幽靈，精準地滑停在遊樂場璀璨燈火與喧囂聲浪交織的入口處。
引擎無聲熄滅，車門解鎖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駕駛座上的沈烽僵硬地鬆開虛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掌心一片濕冷的汗意。
他長長籲出一口氣，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仿佛剛從一場由數據和光構成的飆車噩夢邊緣掙紮回來。
副駕駛的林傑動作略顯遲緩地解開安全帶，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空無一物的駕駛位和依舊閃爍著幽光的儀表盤，最後落在後視鏡上。
鏡子裡，妹妹的虛影已經像融入水中的墨跡般消失不見。
後座上，隻剩下江妍一個人。
她正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靜的扇形陰影。
那張在霓虹燈光下忽明忽暗的側臉，此刻褪去了所有的張揚或戲謔，呈現出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她的嘴角，卻微微向上彎起，勾勒出一個純粹的、仿佛汲取了所有歡樂的弧度。
她在“感受”。
沈烽和林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魂未定和一種更深的、對未知的警惕。
他們沉默地推開車門，夜晚遊樂場特有的混合著爆米花甜膩、烤腸油膩和汗味的空氣撲麵而來，伴隨著遠處過山車呼嘯而過的尖叫和旋轉木馬歡快的音樂，嘈雜而充滿生機。
就在這時，江妍睜開了眼睛。
她推開車門，輕盈地站定在流光溢彩的遊樂場大門前。
然後，她轉過身，麵向兩個還帶著“幽靈駕駛”後遺症的男人。
沈烽和林傑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全身的汗毛瞬間集體起立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