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在她身後無聲地合攏。
隻留下兩個男人,一個呆立原地,指尖無意識地觸碰著自己殘留著冰涼觸感的嘴唇,鏡片後的眼神複雜翻湧;另一個緊握著剛剛被瞬間治愈、此刻卻仿佛依舊殘留著劇痛幻覺的手,臉色鐵青,目光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以及……旁邊那個剛剛被“獎勵”過的男人。
地上那灘暗紅的血跡,無聲地蔓延著,散發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味道。
妹妹的投影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凝聚,安靜地站在血泊旁,灰白色的瞳孔靜靜注視著這一切,嘴角似乎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非人的弧度。
辦公室的門在江妍身後合攏,那清脆的“噠、噠”聲仿佛還回蕩在死寂的空氣裡。
濃重的血腥味如同粘稠的實體,沉甸甸地壓在沈烽和林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的甜腥,灼燒著他們的神經。
沈烽的目光從那扇緊閉的門上緩緩收回,落在地上那片剛剛吞噬了一個人存在的暗紅汙漬上。
他粗大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仿佛吞咽著無形的玻璃渣。
那隻被瞬間治愈的手,此刻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緩緩轉過身,背脊似乎都佝僂了幾分,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和茫然:
“老林……”他看向依舊呆立在原地的林傑,那個剛剛被江妍以吻嘉獎的男人,“你說……妍妍她……現在心裡頭,到底是個什麼感受?”
他像是在問林傑,又像是在問自己,更像是在質問這片血腥的空氣,“看著這些……她真就一點感覺都沒了?”
林傑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他鏡片後的目光空洞地落在那灘屬於蘇晴的、象征著徹底毀滅的暗紅上,那刺目的顏色仿佛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觸碰著自己的嘴唇,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冰涼的、轉瞬即逝的柔軟觸感,與空氣中彌漫的死亡氣息形成了地獄般的反差。
“感覺?”林傑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虛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沈總……她剛才修複我們傷口時,心跳、呼吸、瞳孔反應、內分泌指標……所有生理數據都平穩得像一潭死水。麵對那灘……”
他指了指地上,“……她的情緒波動指數甚至低於處理一份日常文件。她……”
林傑的聲音艱澀無比,最終吐出了那個令人心碎的結論,“……她好像真的……沒有情感了。”
“沒有情感了”這幾個字,像冰冷的鐵錘,重重砸在沈烽的心上,也砸碎了辦公室裡最後一點僥幸的泡沫。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陰雲即將徹底籠罩兩人時,林傑的身體猛地一震,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霍然抬頭,鏡片後的目光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銳利光芒,他死死盯住沈烽,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某種難以置信的發現而拔高、顫抖:
“不對!沈總!等等!”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著江妍剛才離開的方向,“江妍!她剛才說了什麼?!她臨走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沈烽被他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茫然地皺眉:“說什麼?她不是說‘你的東西拿回來了’?然後……”
“不!是之前!在處理蘇晴之前!”
林傑激動地打斷他,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她對妹妹下的指令!她說:‘記得處理得乾淨點。彆臟了兩位總裁的眼睛。’沈總!你聽到了嗎?!‘彆臟了兩位總裁的眼睛’!”
林傑猛地抓住沈烽的手臂,力道大得讓沈烽都感到疼痛,他的眼睛因為激動而布滿血絲,聲音帶著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和戰栗:
“她在乎!她還在乎我們的感受!她在阻止我們看到最‘血腥’的畫麵!雖然妹妹的‘乾淨’和我們理解的完全是兩回事……但這個指令本身!這個‘彆臟了眼睛’的指令,是她主動下達的!這證明她潛意識裡,或者說那殘存的人性碎片裡……她還在試圖‘保護’我們!她不想讓我們徹底崩潰!沈總!我們還有機會!那點火星……還沒滅!”
沈烽愣住了。
林傑的分析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炸響。
他回憶著江妍那冰冷聲音下達指令的場景……“彆臟了兩位總裁的眼睛”……
是啊!她說了!她確實說了!不是為了效率,不是為了彆的,僅僅是因為……
不想讓他們看到最不堪的?
一股混雜著希望和更巨大痛苦的暖流猛地衝上沈烽的喉嚨,卻瞬間被眼前的現實冰封。
他苦笑著,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充滿了無力和悲涼。
他緩緩抬起手,不是指向門,而是沉重地、帶著萬鈞之力般,指向了地上那片依舊刺目、象征著無法挽回的代價的暗紅血跡:
“機會?代價呢?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