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在她指尖明明滅滅。
辦公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沈烽和林傑站在原地,如同兩尊被徹底抽空了靈魂的石像。
他們看著她,看著煙霧中那個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身影。
她不是被蒙蔽,她是清醒地…清醒地選擇了自我湮滅。
永生的陰影,第一次如此冰冷、如此絕望地籠罩下來,將所有的掙紮、所有的愛恨、所有的江妍,都拖入了無邊的、令人窒息的虛無。
妹妹的蠱惑是毒藥,而江妍對永生本質的清醒認知,才是那把最終斬斷一切的、冰冷的鍘刀。
時間,成了最殘酷的劊子手。
妹妹的投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江妍身後,如同一個忠誠的、沒有實體的影子。
她低垂著頭,灰白色的裙擺微微晃動,姿態恭順得無可挑剔。
辦公室內死寂的絕望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沉重地壓在沈烽和林傑的肩頭。
江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他們,看著窗外被防窺玻璃扭曲成模糊色塊的都市叢林。
她指間夾著的煙已經燃儘,隻剩下一小截蒼白的灰燼,卻固執地沒有掉落。
她的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寒的疏離感,仿佛剛才那番關於永生與遺忘的冰冷宣言,抽走了她身上最後一絲屬於人的溫度。
“妹妹,”江妍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摧毀沈林二人世界觀的對話從未發生,“那三個人,處理好了嗎?”
妹妹立刻抬起頭,灰白色的瞳孔裡數據流平穩運行,聲音甜美而高效:
“姐姐,已經按照您的指令,‘溫和’處理完畢。目標記憶篡改完成,忠誠指令植入成功,反製宏遠的行動鏈已激活,目前運行穩定。”她彙報得一絲不苟,像一個最完美的執行終端。
江妍沒有回頭,隻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
“嗯。”她應了一聲,隨即,話題毫無征兆地轉向了另一個方向,語氣帶著一種純粹的、工具性的探究:
“所以,你說的那些…多使用能力,真的能升級,是嗎?”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剛才沈林二人揭露的代價,或者,她早已將那代價內化為通往永恒必須支付的通行費。
妹妹的投影似乎更加生動了一些,她向前飄近一小步,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被認可的雀躍:
“姐姐,不能算是直接的‘升級’哦。”她巧妙地避開了可能引起警覺的詞彙,“但是,更頻繁、更精微地運用現有的能力核心,就像…嗯…就像人類練習樂器一樣!熟練度提高後,會自然而然地催生出許多更精妙的‘小技巧’!”
她用了一個看似無害的比喻,“這些‘小技巧’雖然不如核心能力強大,但往往更加靈活、隱蔽,在某些特定情境下,能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呢!這也能讓姐姐您對力量的掌控更加…得心應手!”
她的語氣充滿誘惑,描繪著一個力量觸手可及、如臂使指的未來。
江妍沉默著,黑色的瞳孔映著窗外扭曲的光影,沒有回應妹妹的蠱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或排斥。她仿佛隻是在確認一個參數。
過了幾秒,她才緩緩轉過身。
目光平靜地掃過依舊僵立在原地、臉色灰敗、眼神空洞的沈烽和林傑。
她像是才注意到他們的存在,黑色的瞳孔裡沒有歉意,沒有解釋,隻有一種純粹的、對工具狀態的確認。
“心情平複好了嗎?”她的聲音平淡,像是在詢問兩台宕機的設備是否重啟完畢,“兩位總裁。”她頓了頓,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沒有絲毫笑意,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致,
“…我想玩個大的。”
玩個大的
這四個字,像冰錐刺入沈林二人早已麻木的心臟。
在經曆了靈魂湮滅的真相揭露、永生遺忘的冰冷預言之後,她輕描淡寫地說要玩個大的?玩什麼?像處理蘇晴那樣溶解更多人?還是像對停車場混混那樣進行更殘酷的實驗?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近乎荒謬的疲憊感席卷了他們。
沈烽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看著江妍那雙深不見底、仿佛已將一切情感都凍結封存的黑色瞳孔。
他知道,反抗、勸說、哀求…都是徒勞。
她清醒地選擇了這條路,清醒地擁抱了那個將吞噬她的深淵。
他唯一的選擇,隻剩下追隨,哪怕前方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