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此時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心裡五味雜陳。
期間我給戴邵剛打了幾通電話，都顯示忙音，最後自動轉到語音信箱。
“邵剛，你聽到消息儘快回來，我知道你的工作很重要，但沒有什麼比家人的健康更重要，戴叔叔身體不太好，如果可以，你還是儘快趕回，再陪他做一下完整的體檢吧。”
我不知在床前呆坐了多久，腦海裡思緒萬千，我本可以在看到他被救護車平安送進醫院後就一走了之，可還是過不了心裡那一關，乾脆等邵剛親自來後，交接後再走。
忽然，我聽到一陣聲響，把我從思緒裡給拉回了現實。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戴方倫顯然愣了一下，他應該沒想到我居然還會守在他的病床前，他的眼眶忽然紅了眼。
我見不得這樣，急於說些什麼來打破眼下這個尷尬的局麵，“彆多想，邵剛出差前拜托過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想心裡過意不去”，我的語氣依然是冷冷的。
“我明白，小柔，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你真的很像你的母親”，戴方倫的聲音有點飄忽。
“請不要再說了”，我努力抑製住激動的情緒，“你有何麵目當著我的麵提我的母親？你直到現在才想起她的好嗎？你之前都做過什麼？”說完我扭過頭去，像是一個在賭氣的孩子，雖然也知道，如今這樣膠著於事無補。
戴方倫掙紮著想坐起身來，可也許太過虛弱，很快就氣喘籲籲，自己不得不轉過身，給他拿了個枕頭，至少可以坐得舒坦些。
“孩子，你有一顆柔軟的心，這一點和你母親簡直一模一樣。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隻想懇求你耐心聽完。當年犯下的錯我不想去辯解，我是懦弱，但那個時候我心裡也害怕啊，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犯下人生中這最大的錯。你知道嗎？事隔多年，多少個日日夜夜，我依然會被噩夢驚醒，我無顏麵對憶綿，也愧對你們母女這麼多年”，戴方倫邊說邊略微緩口氣，轉而又談到了自己的兒子。
“孩子，我還有些心裡話想和你說，請你理解我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情，邵剛對你的心意，你可明白？”戴方倫先試探地問道。
“當然”，我簡短地答道。
“我是錯了，可邵剛是無辜的，你可不可以……？”戴方倫自己也覺得難以繼續。
“你應該可以料到我的回答，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嚴厲的拒絕。
“是因為我嗎？”戴方倫痛苦地問道，“可你知道嗎？其實邵剛與我並無血緣關係”，說完他一陣咳嗽。
“我都知道了”，我看著他，語氣儘量平靜，“沒錯，我拒絕，不僅因為現在我對你的心情很複雜，他名義上還是你的兒子，我不想和你有再多的關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見你。因為看到你，就會提醒自己想起那些記憶，想起我那可憐的母親，我隻想過平靜的日子。更何況感情勉強不得，我對他並沒有男女之情，如果隻是因為他對我有好感而接受，不覺得太草率也太不負責了嗎？”說完，我直視他的雙眼。
麵對女孩澄澈透亮的雙眸，戴方倫依稀記起另一張臉龐，女孩繼承了憶綿骨子裡的堅決。他默默歎了口氣，“好，小柔，我尊重你的決定，也感謝你對我的直言不諱，隻是求你一件事，在邵剛眼裡我始終是個好爸爸，我不希望打破他對我的所有美好印象，再說我的身體現在這樣，也算是得到懲罰了吧，你可以答應嗎？”
我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也在做心裡思想鬥爭，但最後我選擇暫時放下。
“好”，是我簡短的回答，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諾。
“謝謝你小柔”，戴方倫此時覺得多說無益。
“你知道嗎？平心而論，我不得不承認，當初聽到邵剛提起你收養他養育他的事，我聽了很震撼很感動。你已經對不起一個孩子，難道還想對不起另一個？”我說出內心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戴方倫猜不透女孩的心思。
“我要你好好活著，珍惜自己的生命，你要記得，你還是一個父親，既然當初選擇了要撫養邵剛，那就要負責到底。不要讓我連對你最後一絲敬佩都沒有。況且我明白，即使再痛恨你又如何，媽媽再也活不過來了，我已經永遠失去她了”，我忍住內心的悲痛說下去，“我隻能做到這裡，至少現在我還無法做到對你毫無芥蒂，也許有一天，我可以學著慢慢重新麵對你，但我需要時間，希望可以諒解”，我說完這通話，仿佛用儘莫大的勇氣，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一般。
“我想出去透透氣，我聯係過邵剛了，他收到消息會回來的，你放心，我會等他來了後再走，你好好休息吧”，說完，我轉身離開。
“小柔”，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不算很有力度的聲音，我並沒有轉身。
“謝謝，謝謝你”，戴方倫反複重複這簡短的幾個字。
我的眼淚倏地一下，像再也承受不住的重量滑了下來。
“媽媽”，我內心默默地呼喚，“我這麼做，是對的吧？還有，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