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頭晚上_一個家族的斷代史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78章 頭晚上(1 / 1)

戲班子唱了半夜,此刻還沒梳洗打扮好。郭修謀跟幾個執喜的無所事事,蹲在晨光裡閒聊。按照往常,這個時刻是執喜的最為忙亂的時刻,借桌椅板凳,筐子家什,而這一切都在昨日辦完了,餘下的時間就是吹牛皮侃大山了。說到新郎官永昶,幾個人不由得不佩服,說永昶出去當了不長時間的先生,眼界酒量都大了,昨晚估計不下一斤酒。郭修謀笑笑,他爹肇慶不能喝,到他這改了溝子了,能喝了。有人說永昶的能喝隨他姥娘門,他大舅,那個大財東不是從沒醉過?幾個執喜的仔細想想,果真不假,苗家的諸多事情都有褚亞青的參與,可是每一次人家都是周吳鄭王的來,周吳鄭王的走,沒帶點酒意,人家這財東當的…..

苗家喝全莊,少不了有人來送禮,苗褚氏無一例外都收了,感謝話之後笑意盈盈地囑咐人家,務必來喝喜酒。出了苗家,有人忿忿,滿以為讓一讓,客氣一下,省下兩個銅板,誰曾想苗家真的收了,真是有錢也貪心。

二半晌午,新郎官的大舅褚亞青一襲新衣出現在了門口。褚亞青身後,跟了一大幫的男男女女,都是永昶的表哥表嫂等人。進門後,褚亞青先跟席棚下的郭修謀等一幫執喜的一抱拳,說了句又見麵了,接著掏出了香煙開始挨個散了吸。簡單寒暄了幾句,褚亞青告彆郭修謀幾個去了主屋說話。

娘家哥的幫襯讓苗褚氏心存感激,她坦然接受了大哥家丁抬進來的喜禮。自家大大小小的事數不勝數,褚亞青召集幾個兄弟開了個家庭會議,商定的結果就是每家一百塊大洋的喜禮。禮是重了些,但是他小姑家褚亞青總是喜歡這樣稱呼妹妹)就永昶一個,咱們當舅的就彆計較這些了。大哥發話了,而且說得在理,其餘幾個兄弟也不好再說什麼,將心比心,自家這些事,苗家沒少出錢,折合成一百塊大洋也少不多少。

苗褚氏不給大哥客氣,客氣話卻都說給了嫂子。嫂子聽了一個勁笑,說你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家的事你操心還少。說了幾句客氣話,嫂子要求看看永昶的新房,苗褚氏就領著去了後院。

苗家前後兩進院落,苗褚氏把原先公公住的房子整修一新,自己搬了進去,自己原先的房子留給了永昶當新房。起初永昶不願意,怕人家說閒話,不想被母親一口回絕。於是五間大瓦房,東邊三間留作永昶當新房,西邊兩間留作苗褚氏。新房裡外整修過,又重新刷了牆壁,看起來跟新房無異。大嫂邊上下打量邊讚不絕口,說這樣的房子就是在敏河也是一頂一,那個梅妮不知道能高興成什麼樣子。苗褚氏接口道,不嫌棄就行了,要把的兒媳婦不是新房不進家門的也有。嫂子回說道,那樣的媳婦畢竟少有,你放心,你兒媳婦不是那樣的人。苗褚氏蠻自豪地回道,那是。

梅賬房對房子的要求不高,說有個地趴著就行。話是這樣說,當爹的還是希望女兒都能住上樓瓦一片明的大瓦房。褚亞青倒分得清,他知道梅賬房對親家的家世有底,是以才敢說亮堂話。苗褚氏倒通情達理,哪個爹娘不希望子女好,就是女方提出一些條件也是理所當然,何況人家養了那麼大的閨女白白送了自家當媳婦。苗褚氏大方地對王校長表態,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們照辦就是了。王校長把話傳給梅賬房,梅賬房久病的青色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哪有什麼條件啊,隻要對我家閨女好就行。王校長忙不迭地替男方家表態,你放心,那邊說了,保證把你家閨女當閨女待,你也知道大小姐的為人,還一個勁說,一輩子就這一個兒子,整天操碎了心,有個閨女多好,貼心小棉襖。說完這句,王校長扭頭看了下身後,湊近了說,就你家閨女這樣的,能吃虧?梅賬房笑了,頗為自豪。

私下裡永昶問過梅蘭,對新房有什麼要求,梅蘭說無所謂,再說,成親之後總還是要教學,不可能成親了就不教學了,教學就不可能住在苗家莊,一步遠兩步近的,不方便,也不現實。永昶倒沒考慮那麼多,梅蘭這樣一說,永昶撓了撓頭,三十多裡地,早來晚走確實不現實,可是不住在家裡,留母親一個在家又不放心,永昶就有些躊躇,這一切被梅蘭看在眼裡,梅蘭一笑,這還不簡單,有課的時候就住在敏河,沒課就回苗家莊。這法子不錯,永昶想想也隻能這樣,成親後兩個人不可能把學生一丟回苗家莊過自己的小日子,校長不答應,梅蘭也不會答應。

永昶把顧慮說給母親,苗褚氏聽了哈哈一笑,此刻她被即將娶兒媳婦做婆婆的喜悅縈繞,根本沒有心思想彆的,至於成親後兒子兒媳的工作,她更不操心,隻要把兒媳婦娶進門,隨他們去,隻要他們高興。這是苗褚氏的肺腑之言,也是她的豁達大度。為此,苗家莊的許多女人說她心寬,肚量大。其實苗褚氏明白,兒大不由娘,這是趨勢,也是自然規律,違背不得,有本事的男人走四方,隻有沒本事的才圍著鍋台轉,在苗褚氏的心裡,自家兒子就是有本事的人,否則也不會每當幾天先生就有了媳婦,而且幾乎沒有條件的要嫁過來。苗褚氏敢抬頭挺胸說,除了自家兒子,苗家莊再沒有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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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當然還有另一層考慮,主要還是因為老爹的病。梅賬房病了那麼久,中醫西醫都看了,沒有好轉的跡象,梅家的人,包括未出閣的梅蘭,心裡已經有了準備,至少不像當初梅賬房剛病倒那樣慌張。有了準備其實也隻是心裡有了準備,說穿了就是逐漸接受了老爹有病的現實,至於生死,隻是早晚的事。家裡急吼吼要把梅蘭嫁了,梅蘭明白的很,她知道全是爹的意思,他要親眼看著她出嫁,否則死不瞑目。私下裡梅蘭哭了好些回,可是她也知道於事無補,爹的命已經在閻王的簿子上掛名了,無非早晚的事。梅蘭能做的就是儘量讓家裡少操心,讓老爹放心,走得暢快些。梅蘭打算成親後就和永昶住到敏河,一來代課方便,二來就近可以照顧爹娘,若是婆婆不同意,大不了把婆婆也接到敏河來。沒想到婆婆的回應那麼乾淨利落而且深得她心,永昶帶過來的話,我娘說了,隨我們,隻是。永昶住了話頭,拿眼看梅蘭,一副不懷好意的笑樣子。梅蘭正專心聽著,不想永昶住了話頭,哪有說半截留半截的,就問隻是什麼。永昶還是笑,不說。梅蘭就那指頭咯吱永昶,永昶笑得不撐,蹲了下去,連連告饒。梅蘭說說不說,不說還咯吱你。永昶舉手告饒,說,說,我娘說,我們住哪她不管,但是生了孫子得她帶。梅蘭臉一紅,白了永昶一眼,我還以為什麼事呢。

午飯後,永昶一身新郎打扮,披著紅綢跟著本家大爺去上喜墳。喇叭號子跟在後邊可勁地吹,老遠就能聽到。一大幫孩子嘻嘻哈哈跟著,弄出不小的動靜。永昶壓製著自己的激動,一本正經地走著,內心裡卻是無以言明的火熱。

為了增加喜慶氣氛,苗褚氏主動給戲班子加了兩成的價錢,唯一要求就是使勁吹,把場麵弄熱鬨些。戲班子焉有不賣力之理,這樣大方的主家可是打燈籠難找。世道不太平,許多人家本著能省則省的心態壓縮了開支,作為吃紅白事的戲班子明顯感受到了薄涼,收入也大幅減少,能遇到主顧已經是感激不儘,暗念彌陀佛了,何曾期冀遇到個闊氣的主,對於苗褚氏的要求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不光對起人家出的價碼,還得對起自身這個行當不是。

祖墳在村子北,父親的墳在村南,一圈下來天就不早了。青綠的麥地裡,父親的墳像一個碩大的窩窩頭立在那裡。嘹亮的喇叭聲裡,永昶卻有想流淚的衝動。永昶默念了幾句誰也聽不清的話,按照規矩磕了三個頭。那邊,本家大爺早就把紅紙壓在了墳頭,並高聲說,肇慶兄弟,永昶就要娶媳婦了,安心歇著吧。

對於母親的決定,永昶一向不忍忤逆,但是對於母親決定把父親埋在村南,永昶頗不理解。放著好好的老林不埋,另起一處埋葬父親,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偶爾一次聽憨柱大爺說起母親另擇新墳的原因,永昶才理解了母親的苦衷,同時也明白了母親為什麼急吼吼的托人給自己娶媳婦。初次聽到家族男不過四十的傳言時,永昶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渾身冰涼,像是掉進了冰窟裡。那晚,永昶輾轉半夜沒睡,一腦子都是有關死亡的種種畫麵。那是第一次如此認真而又深刻地思考生死。思考的結果很是令人恐懼,更令人沮喪。為此,永昶蔫吧了好幾日,好在年輕,更好在死亡似乎還很遙遠。永昶仔細算了一下,自己十七歲,按照男不過四十的杠杠卡,自己還有二十多年的活頭。二十多年,似乎還很遙遠,遠到可以不用放在心上。這樣,永昶才從男不過四十的陰影裡走出,同時也收獲了一份對未來的擔憂。

上喜墳回到家裡,幾個老表圍了上來,伸手就問永昶要喜糖。永昶倒也不耍賴,雙手一攤,要問問你姑媽要去,反正我身上沒有。說著,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嚇得一身西裝的老表躲出去老遠。老表奚落永昶,還沒娶媳婦呢就學會摳門了,你小心我搗亂。永昶嘻嘻笑,你搗亂?你搗什麼亂?老表想了想說,我告訴梅蘭不嫁了,讓你打光棍。永昶哈哈笑,我打光棍不怕,你姑媽罵不死你。

哥倆正嬉鬨著,母親跟舅媽過來了,苗褚氏說光顧著閒聊了,忘了問,梅家那邊準備怎樣了。永昶老表洋洋自得地說,我就知道姑媽你會問,來之前我專門去了梅家,熱鬨自然比不上這裡,可是梅家的戶族大,親戚多,也熱鬨的很,碼頭上船都排滿了。舅媽接話說,彆看梅賬房一生謹小慎微的,人情倒沒落下,在敏河也算是個人物。苗褚氏深表讚同,從梅賬房送女兒去徐州上學就能看出眼界高低,小富即安是多數莊戶人的選擇,多年前能有此膽量見識足以說明梅賬房不是個簡單人物。苗褚氏決定,一俟新媳婦進門,自己無論如何要去看一看親家公了。之前,苗褚氏倒是有此心意,無奈日子緊迫,抽不出空。

天剛傍晚,苗家就熱鬨了起來,都知道明日的大喜日子,重頭戲全在今晚,許多戲迷早就搬了凳子圍坐在戲台前,專等好戲開場。苗家的親朋好友不多,可架不住喝全莊。苗家莊一百多戶人家,一家來一個就是十多桌,還有哭哭啼啼跟著大人吃大席的孩童,是以,人數足足多了三桌不止。好在苗褚氏早先發過話,所有食材都是照圈外打算,是以廚子倒不著急。廚子頭頭楊二貴滿是讚賞地對幾個徒弟說,看看,什麼叫大戶人家,這才是大戶人家,漫裡撲騰的東西,隨便造騰,那像那些小門小戶的人家,多用瓶醬油都疼的心揪揪得,還有那些假大戶,沒有錢還硬充大戶,那個席地可不好弄呦。顯然楊二貴有感而發,幾個徒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大徒弟傳才擠眉弄眼,意思郭修謀就在那邊呢,彆讓聽到了。楊二貴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聽到了也是白聽,又沒指名道姓,還有拾罵的?

那邊幾個廚子早就把涼菜分盤裝好,幾個苗姓的本家圍著圍裙候著端菜,隻能總執喜一聲開席。郭修謀看看天,樹梢頭的太陽像一枚熟透的紅杏正緩緩下墜,幾縷細長的雲彩像七彩的綢緞漂浮在天邊。按照往常,這個點開席有點早,可考慮一排席坐不下,郭修謀思忖了一下,果斷地對另外幾個執喜的說,招呼客人入席,吃完了好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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