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之下,時間被壓縮成粘稠的黑暗。缺氧讓張維的意識像漂浮在水麵的落葉,沉沉浮浮。
每一次費力地吸入渾濁的空氣,都伴隨著胸腔火辣辣的刺痛。
即便意識開始模糊,張維也沒忘將懷裡的林白摟緊。
林白的呼吸雖然穩定,卻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那份重量壓得張維的心不斷下沉,愧疚和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
就在這意識即將沉入更深黑暗的邊緣——
咚咚咚!
幾聲沉悶卻異常清晰的敲擊聲,如同驚雷,猛地劈開了張維混沌的意識!
不是幻覺!
這次是真的!
那聲音穿透了厚重的廢墟阻隔,帶著金屬特有的韻律,一下,又一下,堅定地傳來!
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絕望的堤壩,張維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鬆開!
“呃…!”他想嘶喊,喉嚨卻乾澀得像砂紙摩擦,隻發出一聲模糊的短促氣音。
他劇烈地掙紮起來,本能地伸手在身邊摸索——
沒有磚塊,沒有石塊!
之前他救孩子手裡攥著的手電筒早就摔沒影了。
所有能發出聲音的東西都可能被壓在更深的地方!
情急之下,他幾乎是憑著求生的本能,將那隻傷痕累累、指甲外翻甚至露出指骨的手,死死攥成了拳頭!
顧不上鑽心的劇痛,他抬起手臂,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地將拳頭砸向身側相對鬆散的土層!
砰!砰!砰!
沉悶的擊打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他用血肉模糊的骨節與泥土對抗!
“這…裡!!!”他終於從胸腔最深處擠壓出嘶啞破碎的吼聲,如同瀕死野獸的低嚎,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和無儘的渴望,“有人!!林…白…在…這…裡!!!”
聲音微弱,卻足以穿透這絕望的屏障!
地表之上,正焦急地用敲擊法一寸寸搜索的張廣智,動作猛地一僵。
嘈雜的背景音中,他似乎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如同幻覺的回響。
“等等!!!”他猛地抬手,示意所有人噤聲,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將耳朵死死貼在冰冷的預製板邊緣。
砰…砰…砰…
“這裡……”
有人!
是班長的聲音!
還有林白的名字!
“是班長和林白!!!!”張廣智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破音的嘶啞,
他幾乎是跳了起來,瘋狂地指著腳下的區域,“快!這邊!聲音從這邊傳出來的!!!快挖!!!”
廢墟之上,所有參與救援的人都疲憊一掃而空,鐵鍬、鋼釺、甚至徒手,動作瞬間快了一倍!
每一秒都牽扯著生死!
廢墟之下。
張維聽到張廣智那熟悉又充滿力量的呼喊,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驟然鬆弛,巨大的脫力感席卷全身。
但他依舊死死抱著林白,甚至不敢有一絲晃動。
“林白!聽到了嗎?!”他低下頭,湊近林白冰冷的臉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卻又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一遍遍呼喚著,“有………有人來救我們了!你聽到了嗎?張廣智他們來了!你可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知道嗎?!!”
然而,懷中的林白依舊毫無反應。
十滴珍貴的修複能量液正在他體內瘋狂工作,如同無數微小的生命工匠,爭分奪秒地修複著斷裂的骨骼、撕裂的肌肉、破碎的血管和受損的顱骨。
但這修複過程本身也消耗著巨大的能量,加上之前生命力的嚴重透支,他的意識沉入了最深沉的保護性混沌之中,對外界的呼喊毫無知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頭頂的挖掘聲越來越清晰,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
終於,一道微弱的光線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緊接著,缺口被迅速擴大!
“班長!!!!”張廣智第一個從缺口處急切地探進頭和上半身,灰塵撲了他一臉,但他毫不在意,焦急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角落裡渾身是土、狼狽不堪卻還保持著懷抱姿勢的張維。
張維下意識地眯起眼,適應著久違的光線。
缺氧嚴重的他,抑製不住的想要深呼吸,肺裡一陣刺痛,讓他忍不住生理性的乾咳。
張廣智臉上混雜著驚喜、擔憂和疲憊的神情。
“廣智…”他嗓子啞得厲害。
幾名戰士迅速清理通道,小心翼翼地鑽了進來。
張維在張廣智的攙扶下,艱難地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長時間保持固定姿勢加上脫水和缺氧,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張維臂彎裡緊緊護著的那個人。
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白被張維小心翼翼地托著,整個人軟綿綿的,了無生氣。
他身上的迷彩服被塵土和暗褐色的血汙浸染得幾乎看不出原色,四肢以極其不自然的姿態垂落。
最刺目的是他蒼白如紙的臉頰和緊閉的雙眼,額角凝固著大片紫黑色的血痂,嘴唇乾裂發青,呼吸微弱得幾乎要用指尖去感受才能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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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還是那個在訓練場上生龍活虎、樣樣爭第一的兵王?
這哪是剛剛憑借耳力過人救了大半個村子的“活菩薩”
這分明就是一個被徹底打碎的、氣息奄奄的人偶!
“班長!小白他!!!”張廣智親眼看到林白護在班長身上被砸的!
他的聲音瞬間變了調,帶著驚恐的哭腔,他幾乎是撲到跟前,手伸出去卻不敢觸碰,生怕一碰林白就真的散了架。
戰友的慘狀比廢墟本身更讓人心膽俱裂!
“快!快叫醫生!!!”張維用儘最後力氣嘶吼出來,聲音裡啞的滲出血來,充滿了恐懼和急迫。
他不敢放開林白,隻能衝著通道口怒吼,聲音嘶啞的不像話:“擔架!急救包!快啊!!!”
救援現場瞬間爆發出更高度的緊張。
吼聲、腳步聲、呼救聲交織在一起。
幾個戰士立刻轉身衝出洞口,拚儘全力嘶喊著醫護兵的名字。
另外幾人則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最易碎的瓷器,試圖從張維顫抖的手臂中接過那具破碎的身軀。
他痛苦的搖搖頭,聲音嘶啞“都彆動他,我抱他過去!”
張維的腿沒什麼知覺,但看著林白毫無血色的臉,感受著那微弱得近乎消失的心跳,整顆心酸脹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