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白臉上的笑意加深,帶著一種洞若觀火的通透,
“第一,無論起因如何,食堂的事端確實導致咱們班午休取消,影響了大家。這件事的責任鏈條末端,有我一份。你們不怪我,是你們大度,不代表我就沒有連帶責任。受罰,天經地義。”
他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們剛進入部隊這個大熔爐,總有那麼些人,想逞威風,想紮刺兒,想試探部隊的紅線和規矩在哪。
班長懲罰我,而且是公開地、加倍地懲罰我這個看似‘無辜’的人,目的就是‘殺雞儆猴’!
告訴所有人,規矩就是規矩,踩過線,不管你是誰,不管什麼原因,都要付出代價!這能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在下次想惹事之前,先掂量掂量後果夠不夠重!”
林白豎起了第三根手指,目光掃過每一個戰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班長強調‘一人生病,集體打針’。
你們想想,如果今天隻罰了一班鬨事的,我們五班和我這個‘受害者’安然無恙,其他班的人會怎麼想?
會覺得班長處事不公,會覺得我們五班搞特殊!這會埋下不滿的種子,甚至引發更大的矛盾。
但現在,班長們罰了一班,四班,也罰了我這個無辜受牽連的五班人,那就傳達了一個再清楚不過的信號:
在紀律麵前,沒有例外!無論你是施害者還是受害者,隻要卷入其中,破壞了集體的秩序,就要承擔後果!這是真正的公平!能讓大家心服口服,也能讓那些想挑事的人徹底熄火!”
林白幾句話,條分縷析,邏輯清晰,如同撥雲見日。
宿舍裡陷入了徹底的安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
他們剛才還沉浸在替林白憋屈、罵班長不公的簡單情緒裡。
誰能想到,這看似粗暴簡單的命令背後,竟然藏著班長如此深沉的用意和部隊管理如此複雜的智慧?
一層層迷霧被林白輕輕撥開,露出了裡麵冰冷的鐵律。
隻有張廣智,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眉宇間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了然。
他深深地看了林白一眼,重重地拍了拍林白的肩膀,所有未儘之言都包含在這一拍裡:“不說了,小白!你說得對!去吧!加油!”
林白對他了然地點點頭,調皮地眨了下眼,然後轉向其他仍然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戰友:“再次謝謝大家的關心!心意我領了!現在,請大家各就各位,把咱們班的‘門麵’收拾好!等班長回來,讓他看看———”他嘴角揚起一個充滿信心的弧度,“我們強的可怕!”
“對!小白說得對!”張天天如夢初醒,嗷一嗓子跳起來,那點憋屈瞬間化成了熊熊燃燒的鬥誌,“趕緊乾活兒!把被子疊得比豆腐還方!把地擦得能照人影兒!讓一班四班那群孫子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實力!什麼叫真正的內務!”
“對對對!我這就去整衣櫥!”
“我去擦窗戶!保證蒼蠅上去都劈叉!”
“我去擺小黃盆!保證間距都一樣寬!”
沉悶的氣氛被徹底點燃,宿舍裡瞬間充滿了活力。
戰友們像是被上了發條,紛紛撲向自己的床鋪、櫃子、衛生工具,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
林白看著眼前的景象,心底最後一絲因懲罰而產生的波瀾也徹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融入集體的踏實感。
他挑了挑眉,嘴角噙著輕鬆的笑意,動作卻毫不含糊。
隻見他雙手如飛,迅速將床單繃得一絲皺紋也無,被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三疊兩折,棱角分明,變成了一個標準的、無可挑剔的“豆腐塊”。
衣櫥裡的衣物按長短、顏色、季節分門彆類,擺放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床下的鞋子,鞋尖朝外,整齊劃一。
架子上的小黃盆、毛巾,疊成大小合適的方塊,連牙刷都調整到同一個傾斜角度。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精準高效,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不過幾分鐘,他的個人內務已經達到了班長口中的“達標”要求,甚至堪稱樣板。
當張廣智剛把自己床鋪的邊角捋平,再一抬頭,習慣性地環視宿舍,督促大家的進度,目光掃過靠窗的角落時,卻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整個人瞬間僵直。
那是林白的床鋪。
張廣智喉頭滾動了一下,猛地轉頭,聲音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般的激動和難以置信:“同誌們!都停手!快!看看林白的床!”
他這一嗓子,像按下了暫停鍵。
正在和被子搏鬥的孫二滿頭還埋在被子裡使勁壓線,邱磊疊被子也是疊得滿頭大汗,張天天正試圖把牙刷擺成一條直線……所有動作都停滯了。
十雙迷茫的眼睛順著張廣智手指的方向聚焦過去。
下一瞬,宿舍裡隻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