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戴立剛的臉上終於不再是冰冷的雕塑,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
“張維,”他開口,聲音也柔和了許多,“你小子,帶兵有一套。”
郭玉傑連長也緊跟著點頭,臉上難得露出了笑意:“確實!內務抓得紮實,功夫下得深!你們班副是誰?”
張維胸膛挺得更高了,聲音洪亮:“報告連長!副班長,張廣智!”
“張廣智…”郭玉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知道他,體校出身出來的吧?性格爽快,是個好苗子。”
連長會記得每一個兵的基本信息,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指導員方圓輕笑一聲,帶著點促狹看向張維:“張維,跟我們說說,當初選班副,怎麼沒挑林白啊?他那股子勁兒,當個標兵都夠格了吧?”
張維被問得一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嘿嘿,指導員,這…一來嘛,是林白他自己主動說,張廣智搞內務更仔細更有經驗,他推薦張廣智。二來嘛……”
他頓了頓,壓低點聲音,帶著點無奈的笑,“這小子,本事是有的,可光環太盛了點……讓他穩一穩,我覺得也挺好。”
連長和指導員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然的笑意,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張維:“你呀你,鬼精鬼精的!”
隻有團長戴立剛,目光依然在宿舍裡巡視,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沉穩:“挺好。璞玉需琢,讓他沉澱沉澱,是好事。”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靠窗的一個上鋪床位上。
“這就是林白的床吧?”團長突然開口,語氣篤定無疑。“下麵這個是你的。”
“啊?!”張維這下是真懵了,眼珠子瞪得溜圓,“團…團長?!您…您怎麼知道?!”
要說團長能記住手下每一個尖兵的名字,他信。
可這才幾天?
團長第一次進他們宿舍,就能精準指出林白的床位?!
這簡直神了!
戴立剛嘴角扯出一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帶著點調侃看向連長郭玉傑:“小郭,你眼力也不錯,你來看看,哪床是班副張廣智的被子?”
郭玉傑凝神仔細掃視了一圈,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團長,您就彆考我了。我真看不出來。”
這不是恭維,五班的被子整體水準都很高且趨同,難分伯仲。
一定是有一個老手,全都矯正過一遍的結果,他可真得選不出來。
再說上次,來新兵連發手表順道檢查內務的是人家指導員方圓,他是真的一次都沒來過新生宿舍啊。
指導員知道詳情,可他隻是抿抿嘴沒說話,這麼多人在他要幫著老郭傳遞信號,那才是更丟臉。
戴立剛沒直接回答,隻是用下巴點了點靠牆一張下鋪那床同樣疊得極為標準的被子:“那個,就是張廣智的。”
“神了!!!”張維這回是真的服了,忍不住脫口而出,還下意識地豎起了大拇指,“團長,您…您這火眼金睛!簡直神算子啊!”
這話也就是張維敢這麼調侃!
為什麼?
問就是因為張維這個破格提拔四期軍士長的兵那是整個團的寶貝。
就說一個從軍校畢業到部隊的少尉軍官來當排長,在部隊裡絕對沒有一個憑自己本事奮鬥出來的四級軍士長的地位高!
儘管排長的官職高,可軍事素質那可照著四級軍士長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戴立剛橫了他一眼,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又回來了:“少給我拍馬屁!這套在我這兒不管用!”
“是!”張維瞬間一個激靈,臉上的嬉笑消失得無影無蹤,腰板瞬間挺得筆直,嚴肅刻板的表情重新上線,聲音洪亮地答道,標準的軍人姿態。
“不過這也沒什麼。”戴立剛下巴微抬,指向林白那條疊得一絲不苟、線條淩厲的被子,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戴立剛抬手粗糙的手指順著被棱緩慢滑過,仿佛在鑒定一件藝術品。
那手指的關節粗大,帶著長期訓練的烙印。
“這個林白,”戴立剛直起身,語氣裡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欣賞的肯定,眼神卻沒離開那床被子,“是個天才。”
他終於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張維,“光看這被子就能看出來——幾乎和你這床沒什麼區彆。”
他指了指張維自己的鋪位,那同樣是連隊標杆般的存在。
接著,戴立剛的手精確地停在林白被子側麵一個極其細微的轉折處,指尖輕輕點了一下:“瞧這兒,就連這手‘轉折捏掐’的精髓功夫都讓他學了個十足十。悟性高,肯下本。”
話音剛落,戴立剛腳步微挪,目光轉向張廣智的鋪位。
那條被子同樣方正,但細看之下,邊角的銳利程度和林白、張維的比起來,稍遜半分,卻透著另一種紮實感。
“這個嘛,”戴立剛的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平淡,但依舊精準,“就更簡單了。”
他伸出手指,並非指點,而是像戳著一塊結實的磚頭般,在張廣智被子的某個邊角用力按了按,那裡的布料顯示出一種經年累月折疊按壓留下的特有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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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子裡,除了林白和你張維的,就數這床最標準。看看這痕跡,”他指尖撚動著那微陷的褶皺,“一看就是常練常磨出來的。這個兵功夫肯下在實處,是個心性堅定的。”
張維在一旁聽得心服口服,團長的洞察力簡直穿透了表象。
他臉上不由得堆起欽佩的笑容,聲音帶著由衷的讚歎:“咱團長就是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