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烤著的訓練場,空氣粘稠到焦質,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
沉重的單兵裝備,小黃盆、水壺、被褥,洗漱用品,每一樣都緊緊扒在新兵們年輕的脊背上,
還沒怎麼跑起來,汗水早已浸透了迷彩服的領口,在肩胛骨的位置暈開深色的印記。
張維如同一截鐵塔般矗立在隊伍前方。
那道濃眉下的雙眼銳利如鷹隼,掃視著眼前這群尚未完全褪去青澀的新兵蛋子,目光如實質般壓在每個人肩頭。
訓練場上的喧囂瞬間被他的氣場壓了下去,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裝備細微的碰撞聲。
“都給我聽真了!”張維的聲音炸雷般響起,穿透悶熱的空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味道,“這五公裡,就是你們的戰場!起跑線就是衝鋒號!”
他的視線精準地鎖定了隊列中的林白和張廣智。
“林白!張廣智!”張維的吼聲直接砸向他們,“使出你們所有吃奶的力氣!”
他猛地向前一步,那氣勢要將無形的枷鎖套在兩人身上,“誰也不許往回看!!一步都不行!我要看的”
他幾乎是咆哮出來,額角的青筋微微賁張,“是你們極限在哪!懂?!”
“是!班長!”林白和張廣智的應答幾乎是吼出來的,胸膛劇烈起伏帶動著背包,聲音異常整齊洪亮,像兩柄出鞘的利刃,斬斷了自身的猶豫。
命令落下的瞬間,時間凝滯了一刹。
林白深吸一口灼熱的空氣,下頜線繃得像刀鋒,眼神驟然凝聚,越過前方戰友們汗水淋漓的後頸,牢牢釘在遙遠道路的儘頭。
一股近乎實質化的熾熱戰意,在他清亮的眼眸深處“騰”地點燃,火焰燎原。
就在他身邊,張廣智猛地用舌頭頂起腮幫子,鼓起一個倔強的弧度,要將體內翻騰的野性力量強行壓服又蓄勢待發。
他線條硬朗的眉宇間,那抹天生的好勝心如同蒸汽般升騰、彌漫。
“小白!”張廣智的聲音帶著點喘,低沉而急促,像猛獸出擊前的低吼,“還記得上次說要陪你摸一回底嗎?”
他微微側頭,眼中閃爍的是赤裸裸的挑戰光芒,“今天,沒試探!沒保留!咱們就真刀實槍的乾一場!看看到底誰腿快!”
林白沒有廢話,甚至連眼神都沒偏轉一下。
他隻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個短促而有力的字:“好!”
然後,他猛地抬眼,目光如電射向張廣智,沉聲道:“廣智,我們終點見!”
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子,乾脆,堅定。
話音未落!
幾乎是本能般的同步,兩人腳下蹬地的力量瞬間爆發!
塵土在軍靴下猛地炸開一小團煙塵。
林白身體前傾,如同一支離弦的弩箭,起步動作乾淨利落,帶著一種破風而出的銳利;
張廣智則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肩膀猛地一沉,依靠瞬間的爆發力,帶著一股狂野的衝勁向前“躥”了出去!
兩道身影驟然脫離了相對整齊的隊列前端,成為最醒目的先鋒箭頭!
張維目送著那兩個率先衝出的身影,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秒表,金屬表框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他那穿透力極強的吼聲再次響徹全場,精準地砸在每個新兵的耳膜上:
“全體都有!目標,五公裡武裝越野!”他報出的時間標準如同三記重錘砸落:
“26分鐘——及格!”
“24分鐘——良好!”
“22分半——優秀!”
每一個時間數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新兵們緊繃的心弦上。
“是龍是蟲,訓練場上見真章!”
最後一句警告,他幾乎是咬著牙根說出來,帶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狠厲:“你們所有人!給我把魂兒打起來!骨頭裡的勁兒榨出來!誰要敢給我拉胯掉鏈子……”
他故意頓了一下,讓那無聲的威脅在每個人心頭沉甸甸地壓了幾秒,才從牙縫裡擠出那句令人膽寒的下半句:“……晚上!我會親自讓你們‘爽’——上——天!”
話音被重重砸下,訓練的殘酷和班長的鐵血手段,無需更多解釋。
隊列裡傳來一片倒吸冷氣和神經更加繃緊的細微聲響。
五公裡的征途,在飛揚的塵土、沉重的喘息、班長的怒吼和被逼出的極限渴望中,正式拉開了慘烈競爭的序幕。
林白和張廣智的背影,已在數十米外,緊緊咬著,難分高下。
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交織成五公裡武裝越野的背景音。
林白和張廣智如同兩道撕裂沉悶隊伍的黑色閃電,在塵土飛揚的跑道上急速突進。
他們的速度實在太過驚人,以至於當他們從後麵追上了最先出發的某個班級時,立刻引發了騷動。
“我靠!這兩人誰啊?!哪個班的跑這兒來了!”那個班隊伍裡一個眼尖的新兵第一個驚叫起來,像發現了什麼稀罕物。
他瞪著超越自己、正奮力邁步的林白和張廣智的後背,滿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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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吧?!”旁邊一個體力已經有些不支的新兵喘著粗氣,語氣裡充滿了不解和一絲看不過眼的煩躁,“這才他媽跑了多遠?就這麼玩命猛追?圖啥啊?”
他隻覺得那兩人衝刺的身影刺得他眼睛疼,襯得自己像是原地踏步。
“嘁,還能圖啥?”隊伍中間,一個嗓音帶著明顯酸溜溜味道的聲音響起,“人家那是想表現給班長看唄!衝這麼猛,不就是為了當顯眼包,搏個關注嘛!”
這話像根刺,精準地紮中了周圍幾個同樣疲累不堪的新兵那點微妙的嫉妒心。
“哼,我看也是!”立刻有人附和,帶著鄙夷,“一天到晚瞎表現,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能跑!累死拉倒!”
這話音剛落,如同冷水潑進油鍋,隊伍側前方響起一聲炸雷般的低吼:
“誰在隊伍裡瞎嚼舌根子?!隊列紀律喂狗了?!”
二班長李響猛地扭過頭,濃眉緊鎖,眼神像帶著鉤子掃過那幾個出言不遜的新兵。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能穿透嘈雜的穿透力,充滿了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看看人家後麵的都把你們超了!你們這幫病雞!跟村口扯閒篇的老太太一樣唧唧歪歪的!還有臉說彆人?!都給老子把嘴閉上!跑起來!”
那幾個新兵瞬間噤若寒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再不敢吱聲,隻敢死死低著頭,把全部力氣都用在機械地邁動灌了鉛似的雙腿上。
自己跑就已經夠費勁了!
身上掛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晃蕩碰撞,發出煩人的“叮當哐啷”聲,每一聲都敲打在疲憊的神經上。
汗水糊住了眼睛,肺葉火燒火燎地疼。但沒人敢停下來,哪怕慢一步都不敢。
班長那探照燈似的嚴厲目光無處不在,更讓人無法鬆懈的是,身邊的每一位戰友,無論快慢,都在咬牙堅持,沉重的喘息和蹣跚的腳步彙成一股無聲的力量。
憑什麼彆人能堅持,自己就要放棄?
營區圍牆上那句鮮紅刺目的標語“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帶著灼熱的烙印,狠狠燙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咬牙,再往前踉蹌幾步,竟然發現,那個曾經覺得不可能戰勝的“自己”,似乎正在被一點一點地甩在身後!
而此刻,林白和張廣智展現出了驚人的默契。
他們並肩衝鋒,步頻幾乎一致,仿佛兩台不知疲倦的越野機器,甚至在塵土飛揚的跑道上,已經有了將後麵大部隊套了一圈的驚人趨勢!
就在這時,剛才那個最先酸林白他們的新兵,喘得像個破風箱,再次憋不住了,帶著點幸災樂禍的扭曲快感對他旁邊的戰友說:
“咳咳…咳…你看!我說啥來著?逞能吧!跑那麼猛,後勁沒了不是?讓咱們……讓咱們追上來了……”
他話沒說完,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戰友正用一種極其詭異、充滿了“關愛智障”意味的眼神斜睨著他。
那戰友喘勻一口氣,毫不留情地嗆了回去:“你丫腦子是不是讓驢踢了?還是累出幻覺了?人家早就套咱們一圈了!剛才是人家超你第二圈!你他娘還在這兒像個老娘們似的唧唧歪歪酸個毛線?不嫌丟人?”
套……套圈了?!
還踏馬兩圈?
不是,這第一圈是什麼套的啊?
那新兵如遭雷擊,猛地抬頭,正看到林白和張廣智矯健的背影,如同兩道黑色的旋風,再次將他所在的大部隊無情地甩開,越來越遠,將他們遠遠地釘在了跑道的這一端。
“瑪德……”他徹底傻眼了,嘴唇哆嗦著擠出兩個字,“這麼……這麼強的嗎?”
後麵不知道哪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戰友,喘著粗氣給他答疑解惑,聲音在風中飄忽:“那倆牲口是五班的!林白!張廣智!都是內務標兵呢!
上午的表彰大會你特麼睡過去了?
林白那可是胸前掛著一枚亮閃閃二等功勳章的狠人!張廣智,體校練長跑的出身,那身體素質,跟頭拉磨的倔驢似的,根本不知道累!
你還有臉擱這兒叭叭地說人家?先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樣吧!”
那新兵的臉“騰”地一下紅成了煮熟的蝦子,羞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我去廁所了!沒聽見!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