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實木桌麵發出的巨響在連長辦公室狹小的空間裡炸開,震得窗玻璃嗡嗡作響,
連帶著上麵郭玉傑的搪瓷茶杯都跳了一下,滾燙的茶水濺出來幾滴,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水漬。
“混賬東西!”團長戴立剛那身常服要被驟然爆發的怒氣撐裂開來,他如同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站在桌前身姿筆挺卻麵色蒼白的連長郭玉傑,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郭玉傑!這就是你帶的兵?!啊?!你自己看看,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他胸腔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聞,手指幾乎要點到郭玉傑的鼻尖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碴子:
“先是那個郭凡!虐待連隊的功勳狗班長旋風!
要不是林白那小子發現得早,攔得快,是不是真要等到給旋風收屍你才能知道?!
要不是林白修複了局域安全網你和方圓兩人早就得拍屁股走人了!”
戴立剛猛地向前一步,那股迫人的氣勢讓空氣都凝滯了,他粗糙的手指狠狠戳在郭玉傑佩戴著上尉軍銜的胸口,力道大得讓郭玉傑的上身都微微後仰了一下,仿佛要把那軍銜戳穿:
“這回呢?!啊?!這才消停幾天?!又有一個他媽敢往樓下跳的!
周奇是吧?!
又是你們新兵連的!
要不是林白和張廣智還有一個班長玩命兜住了底,你告訴我,現在是個什麼局麵?!
嗯?是報送新兵連的訓練成果,還是在準備追悼會?!你告訴我!!”
“我看你他媽這個連長也彆當了!”戴立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暴烈,
“趁早收拾鋪蓋,給我滾回新兵連當新兵去!重新學學怎麼帶兵做人!!”
郭玉傑下頜線繃得死緊,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滑下,刺得皮膚微微發癢,但他一動不動,目光低垂,落在團長那隻青筋暴起、還按在桌麵上的拳頭旁。
就在幾分鐘前,連裡的班長們剛在這裡開連務會,彙報訓練進度。
他不過是在會後整理了一下記錄,就這短短的空隙,樓下就差點釀成無法挽回的大禍!
指導員方圓已經第一時間趕去新兵宿舍安撫、調查情況,留下他獨自麵對戴立剛這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郭玉傑我警告你!”戴立剛的怒火沒有絲毫減退的跡象,他猛地收回戳人的手,改為雙手重重拍在桌麵上,身體前傾,眼神淩厲得像剃刀,
“一次,兩次!我他媽是看你郭玉傑平時還算穩重踏實,才咬著牙給你機會!要是再來一次,”
他頓了頓,每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砸下來,“老子立馬撤你的職!讓你卷鋪蓋滾蛋!連個新兵蛋子都管不好,紀律鬆散到這個地步,你當個屁的連長!對得起你這身皮嗎?!”
“是!團長!”郭玉傑喉嚨發緊,嗓子乾澀得幾乎冒煙,隻能從胸腔裡擠出這兩個字。
那劈頭蓋臉的怒罵,像無數根鋼針紮進耳朵,將他釘在恥辱柱上。
狗血淋頭,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狼狽。
戴立剛胸膛依舊劇烈起伏,他死死盯著郭玉傑看了幾秒,似乎在評估這個手下是否還有救,最終從牙縫裡擠出最後的命令:
“還有!郭凡還有這個跳樓的周奇,怎麼處理!你們兩個主官,今天之內給我拿出一個清清楚楚的處理方案報上來!
聽說還有兩個在現場挑事逼著人家跳樓的!這樣的壞種為什麼之前沒發現?!
不關禁閉、不批評教育等著過年呢??!!
你!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這個方圓怎麼抓的思想教育工作,嗯?
還有這樣的害群之馬管不了?!!
另外,你,馬上給林白,張廣智還有那個值班的班長王猛申請連嘉獎,我親自來批!
這樣的好兵到你們手裡就一直在給你們這幫首長們擦屁股!!
你們還要不要臉!害不害臊啊!啊?!
你還有方圓,每人一萬字的深刻檢討!明早八點前,必須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我倒要看看你們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哼!!”
最後那聲壓抑著滔天怒火的冷哼,像重錘砸在郭玉傑心上。
戴立剛不再看他,猛地轉身,帶著一身未散的戾氣,軍靴踏地的聲音如同悶雷,重重砸在地板上,砰地一聲甩上門走了。
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郭玉傑緊繃的身體仿佛被抽掉了骨頭,肩膀微微垮塌下來。
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濁氣裡混雜著劫後餘生的後怕、被斥責的難堪以及沉重的壓力。
還好………
還好林白和張廣智反應神速,最後關頭兜住了……
沒有鬨出人命。
否則……
郭玉傑閉上眼,冷汗瞬間又滲了一層。
那軍事法庭的大門朝哪邊開,他真的該了解一下了。
他抬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揉捏著突突直跳、要裂開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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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從那裡蔓延開來,牽扯著整個腦仁都在嗡嗡作響。
剛才團長盛怒之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腦子裡反複回旋、撞擊。
“媽的!”郭玉傑低咒一聲,猛地睜開眼,眼神裡充滿了疲憊卻異常銳利的光芒。
“去!把一班那兩個小兔崽子直接給我關禁閉室去!!”
“告訴沈健,他自己的兵他管不好,我親自管!”
“是!”
他死死盯著窗外樓下那片新兵連的活動區域。
以後連務會,就他媽在新兵連樓下開!
所有活動都開展直接在訓練場邊上找個地方!
讓所有班長骨乾的眼睛,時時刻刻都能掃到那些新兵!
而且,崗哨、巡邏力量立刻加倍!
所有值班班長全部到崗輪替巡邏!
白天黑夜,宿舍樓道、訓練場周邊、樓頂天台……
任何可能存在盲區的地方,都必須有人盯著!
絕不能給這群精力過剩、思想活躍又容易鑽牛角尖的新兵蛋子一絲一毫鬆懈的機會!
一刻也不行!
郭玉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漸漸恢複訓練秩序的新兵方隊,眼神複雜。
“媽的!”憤怒、後怕最終都沉澱為一種冰冷的警惕。
“這群小子,真是一刻都閒不得!
閒了,就他媽要捅破天!”
這次是跳樓,下一次呢?
郭玉傑不敢想,隻覺得肩上的擔子從未如此沉重過。
必須把弦繃緊,勒進肉裡去!
…………………
林白傷的不重,醫務室的消毒水味兒還沒在林白鼻尖散儘,他人已經回到了五班宿舍門口。
肩膀上那片被處理過的淤傷隔著體能服隱隱傳來鈍痛,手指上的傷一碰就扯著疼!
但這點皮外傷在他心裡根本算不上什麼。
係統裡的修複能量液他根本沒有動過用上一滴緩解疼痛的念頭。
他推門進去,腳步卻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