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誌剛和他的同事亮明身份,開始有條不紊地布置現場、準備采集生物樣本時,
原先歇斯底裡的女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和瘋勁,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下意識地後退,脊背緊緊抵住冰涼的牆壁,身體瑟瑟發抖,恨不得將自己縮進牆角的陰影裡消失不見。
那雙不久前還噴射著瘋狂火焰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巨大的恐懼和空洞,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像樣的聲音,隻有細微的、不成調的嗚咽。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個男人。
他依舊維持著那副令人作嘔的“事不關己”態度,
但麵對穿著便服卻氣場冷硬的刑警,他收斂了那絲戲謔的冷笑,二郎腿也放了下來,隻是眼神依舊飄忽,透著頑固的抵觸。
當刑警要求采集dna樣本時,他倒是沒怎麼反抗,隻是動作僵硬,嘴裡依舊咬死那句話:“采吧采吧,反正我說了不是老子的種就不是,真是白費功夫。”
真正的麻煩來自那個女人。
當采集人員拿著棉簽靠近她時,她如同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彈跳蜷縮起來,雙臂死死抱在胸前,喉嚨裡發出驚恐的尖叫:
“彆碰我!走開!我不做!你們一定是要害我!”她拚命扭動身體,抗拒任何接觸,眼神裡充滿了被迫害的妄想。
鄧院長見狀,眉頭緊鎖,知道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他果斷拿起內部電話:“讓三樓精神科的張護士長帶兩個有力氣的護士上來,快!”
很快,三名經驗豐富、體型敦實的女護士來到現場。
一番溫和但不容置疑的勸說無效後,在鄧院長的示意和劉誌剛的默許下,
護士們用專業的技巧和力量,半是扶持半是強製地將崩潰的女人從牆角“架”了出來。
任憑她如何哭嚎踢打,其中一個護士牢牢固定住她的手臂,另一個則迅速、準確地完成了口腔拭子的采集。
整個過程快速高效,卻也透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采集完關鍵樣本,劉誌剛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卻又被刻意保持原狀的辦公室,對鄧院長道:
“鄧院長,麻煩將事發前後,相關樓層,尤其是走廊和您辦公室門口的監控錄像拷貝一份給我們。
另外,我們需要一個安靜、獨立的空間,對所有目擊者進行初步詢問。”
鄧院長立刻點頭:“沒問題。隔壁這間辦公室是剛騰出來的,還沒來得及布置,裡麵基本是空的。我讓人馬上搬兩把椅子進去。”
“好的,非常感謝配合。”劉誌剛語氣沉穩,目光隨即轉向張維和林白,最後落在林白身上。
按照常規流程,本應優先詢問最具嫌疑的“父母”,儘快鎖定行為細節和主觀意圖,這是判斷是否存在故意傷害乃至謀殺的關鍵。
但眼下,女人精神瀕臨崩潰無法溝通,男人油鹽不進隻認死理,突破口似乎隻能等冰冷的dna數據說話了。
劉誌剛的目光在沉穩的張維和異常平靜的林白之間逡巡了一下,最終定格在林白身上:“兩位同誌,按順序來吧。誰先?”
張維幾乎是同時和林白有起身的動作,但他更快一步,高大的身軀擋在林白前麵半步,聲音沉穩:“我先來!”
這是老兵對新兵下意識的保護。
詢問張維的過程很快。
他作為班長,事發時主要承擔的是保護團長和維持現場秩序的角色,對核心矛盾比如孩子的血緣、夫婦爭執的具體內容了解並不深入,
加上他言語簡潔、條理清晰,幾分鐘後張維就從隔壁房間出來了,對林白微微頷首示意。
輪到林白。
兩人走進隔壁空蕩的房間。
鄧院長動作很快,裡麵果然隻擺了兩把普通的辦公椅,再無他物。
劉誌剛示意林白坐下,自己則拖過另一把椅子,隔著一步多的距離坐在他對麵。沒有桌子,劉誌剛直接將記錄本放在腿上。
他並沒有立刻開始詢問,而是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軍人。
林白的坐姿依舊挺直如鬆,眼神清澈平靜,在這種高壓環境下,麵對刑警的審視,他身上竟沒有一絲尋常年輕人的緊張或惶恐。
“很少見一個年紀輕輕的新兵,在這種場麵下還能這麼淡定。”劉誌剛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帶著探究,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林白聞言,隻是微微頷首,沒有任何客套或自謙:“確實沒有這麼可怕的。”
語氣平淡無波,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劉誌剛眉峰不易察覺地揚了揚,這回答倒是出乎意料。
他不再試探,翻開記錄本,瞬間切換到專業模式,聲音也沉了下來:
“姓名!”
“林白!”
“職業?”
“軍人,現役士兵。”
“事發時為什麼會出現在事發地?”
“進行複檢。”
“詳細說說你是如何發現嬰兒的?”
林白:“我在一樓掛號大廳,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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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剛記錄的筆尖猛地一頓,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視林白:“你在一樓?聽到四樓的哭聲?你確定?”
林白迎向他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閃爍,平靜地確認:“確定。我聽力比較好。”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炫耀,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劉誌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記錄本上快速寫下“聽力異常敏銳需核實)”,然後繼續:“說說你當時除了哭聲,還聽到了什麼?”
林白回憶道:“聽到了走廊裡激烈的爭吵。
主要內容是,男方堅決不承認孩子是他的親生骨肉,並以此為由拒絕給孩子治療。
女方情緒激動,揚言要抱著孩子一起跳樓。
但最終墜落下來的隻有孩子!”
他的描述清晰、冷靜,不帶主觀情緒,卻勾勒出關鍵的衝突場景和時間節點。
劉誌剛追問:“那麼,根據你所聞所見,你對這件事本身,有什麼個人看法或推斷?”
這其實有點超出標準筆錄的範圍,更像是一種即興的考校。
林白眼中閃過一絲極輕微的詫異,似乎沒料到對方會直接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