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演節目啊?”台下立刻響起一片哀嚎和抱怨。
“不是吧班長,我啥也不會啊!”
“唱歌跑調到姥姥家,跳舞同手同腳……”
“就是就是,還不如看電影呢,多省事!”
“嘿!你小子要飯還嫌飯餿啊?”一邊的戰友笑罵道,“隻要能不訓練不搞體能,讓我表演胸口碎大石都行!”
在一片抱怨和插科打諢中,不知道哪個角落,一個帶著點興奮和試探的聲音突然拔高,穿透了嘈雜:
“唱歌?連長——連長——能不能讓林白唱一個啊!!!”
這聲音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對啊對啊!!!崽崽可是正經的大明星啊!”
“臥槽!我怎麼把這茬忘了!林白!林白來一個!”
“免費的演唱會啊同誌們!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連長!讓林白同誌表演一個吧!”
“林白!來一個!林白!來一個!”
起哄的聲音迅速彙聚成整齊劃一的呼喊,一聲高過一聲,所有的目光都火辣辣地聚焦在林白身上,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張維作為班長,此刻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笑容,胳膊肘捅了捅旁邊坐得筆直的林白,壓低聲音:
“喂喂喂,林大明星,聽見沒?民意沸騰啊!咋樣,上台整一個?給兄弟們開開眼?”
林白下意識地微微皺眉,身體微微後傾想用班長擋住來自四麵八方探尋的目光,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把頭歪向班長,皺了皺鼻子,低聲快速道:“不要,班長。剛才連長明明是讓你‘表示’的!”
他真的隻想低調地縮在人群裡。
“嘖,”張維嘿嘿一笑,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但手上動作卻毫不含糊,“‘死道友不死貧道’嘛!讓你去你就去,反正這又不是讓你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這是給咱五班長臉的大好機會!聽話啊,快去快去!”
話音未落,他猛地站起身,同時一把攥住林白的手臂,用力向上一拽!
林白根本沒防備班長這突然的“偷襲”,加上張維手勁奇大,整個人被拽得一個趔趄,不得不站了起來。
張維得手後,立刻舉起拿著林白胳膊的那隻手,衝著台上還坐著的連長,用洪亮的、蓋過起哄聲的嗓門喊道:
“報告連長!我們班林白同誌說他可以唱!大家掌聲鼓勵啊!”他這話說得無比順暢,硬是直接把林白的“抗拒”定性為“可以”。
哄——!
更大的笑聲和更熱烈的掌聲爆發開來!所有人都被張維這“強買強賣”的無賴勁兒逗樂了。
連長郭玉傑坐在高高的台沿上,看著台下被張維“架”起來、一臉無奈又帶著點認命表情的林白,樂得眼睛都快眯成縫了。
他拿起話筒,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
“好!非常好!那咱們就讓今天的小功臣——林白同誌,給大家獻唱一首!大家呱唧呱唧,熱烈歡迎!”
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徹俱樂部,其中還夾雜著興奮的口哨和“崽崽加油”的呼喊。
所有的燈光都聚焦在了那個被班長“坑”上台、身姿挺拔卻略顯僵硬的年輕身影上。
熱鬨的俱樂部,成了他此刻無法逃避的舞台。
林白在幾百道目光的聚焦下,再次走上了主席台。
與剛才領獎時的莊重不同,此刻他臉上帶著一絲無奈又寵溺的笑意,步伐卻依舊沉穩利落。
那枚剛剛才被鄭重其事彆在他胸前、閃耀著光芒的功勳章,被他輕輕取下,連帶著紅彤彤的錦旗和嶄新的證書,一同塞進了班長張維遞過來的那個樸實的木盒子裡。
他甚至沒來得及多看一眼,隨手就把盒子遞給了台下伸長脖子、早就等不及要細看榮譽的五班戰友孫二滿和張天天的手裡,動作自然得像遞件訓練器材。
“隨便看,彆弄丟了就行。”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信任。
孫二滿和張天天如獲至寶,激動得連連點頭,小心翼翼地捧著盒子退到一旁,稀奇的像捧著稀世珍寶。
所有人的視線如同聚光燈,牢牢鎖定在林白身上。
明明穿著和大家一模一樣的鬆枝綠常服,常服褲線燙得筆直,皮帶束緊腰身,但穿在林白身上,硬生生穿出一種挺拔如青鬆、利落如刀鋒的俊朗。
那雙腿被合體的軍褲勾勒得格外修長筆直,腰帶勒出的那一截勁瘦的細腰,更襯得他肩寬背挺,精神頭十足,這身軍裝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最佳戰袍。
連長郭玉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走到台中央,話筒裡的聲音帶著笑意:
“林白,想給大家表演個什麼?唱歌?隨便唱,彆害羞。”
林白微微頷首,目光快速掃過整個俱樂部,像是在尋找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澈平穩:
“報告連長,唱歌沒問題。不過……咱們俱樂部有沒有樂器可以用?伴奏會更好些。”
“喲嗬?”連長眉毛一挑,來了興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要求還挺專業!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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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話筒,抬手一指主席台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側門,“那個小門裡麵鎖著個樂器室,吉他、口琴啥的可能都有點落灰了,你自己進去翻翻看吧,看能淘換出什麼寶貝。”
林白順著連長的手指看去,目光卻沒有停留在那個側門上。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主席台側麵,靠近牆壁的位置——那裡矗立著一個大家早就習以為常、甚至被忽略的物件,被一塊厚實的、蒙著灰塵的軍綠色絨布嚴嚴實實地覆蓋著,形狀依稀可辨。
林白毫不猶豫地抬手指向它:“連長,我能用那個嗎?那應該是架琴?”
“琴?”連長郭玉傑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額頭,
“嘿!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茬了!這大家夥在這杵了怕是有年頭了,自打我來這開會集訓,它就一直披著這塊布當擺設,我還真沒見誰動過它,都沒響過一聲!”
“哈哈哈!”
連長這句大實話瞬間引爆了全場的笑聲。
新兵們看著連長都覺得格外新鮮有趣,誰能想到平時嚴肅的連長還有這麼逗比一麵?
俱樂部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行!”連長大手一揮,爽快批準,“批準了!林白同誌,不過醜話說在前麵——”他話鋒一轉,帶著點調侃的嚴肅,
“你小子可得悠著點兒用,這東西看著就金貴,聽說老值錢了!要是給咱玩壞了,小心司務長半夜抱著賬本站你床邊哭。”
“噗——哈哈哈!”
“司務長哭嘍!”
“半夜站床邊……連長您太有才了!”
台下新兵們頓時笑得前仰後合,肚子都隱隱作痛。
連長這突如其來的冷幽默和接地氣的威脅,徹底顛覆了他們心中“凶神惡煞”的形象,俱樂部裡的氣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頂點。
林白也被逗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他走到那架琴,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謹慎,雙手抓住厚重絨布的兩個角,用力向下一扯!
“嘩啦——”
厚厚的灰塵如同被驚擾的時光碎片,在燈光下簌簌飛揚,形成一道朦朧的光幕。
塵埃彌漫中,一架保養得相當不錯、漆麵依舊光亮的黑色雙排鍵電子琴,終於露出了它優雅而莊重的真容。
流線型的琴身、黑白分明的琴鍵,上麵兩排手鍵盤,下麵一排大號的腳鍵盤。
與周圍軍營的粗糲氣息形成了奇妙的碰撞。
所有的笑聲和喧鬨,在那一瞬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幾百雙眼睛都好奇地、帶著驚歎地注視著這塵封已久的“新”事物。
不少新兵伸長了脖子,他們隻在電視裡見過這玩意兒。
林白沒有立刻坐下,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懸停在那排潔白的象牙琴鍵上方大約幾厘米的地方,
然後,如同蜻蜓點水般,指尖輕盈地在幾個不同音區的琴鍵上快速按下。
“噔…噔…噔…噔…”
一連串清脆、乾淨、跳躍的單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如同幾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滴落在靜謐的湖麵,激起一圈圈漣漪。
聲音瞬間充盈了整個俱樂部空間,帶著一種久違的清亮。
林白微微側著頭,精致好看的眉眼微微低垂,神情專注地傾聽著琴箱傳來的回響。
片刻後,他緊繃的嘴角鬆弛下來,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對著鋼琴和台下幾百號戰友,輕輕點了點頭:
“音色還行,音準也……勉強可以了。”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內行人的篤定。
那姿態,像是一個將軍在檢查自己的佩劍是否鋒利。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剛剛領獎的新兵楷模,也不是被班長強行推上台的無奈“藝人”,而是一個即將投入創作的、散發獨特氣場的表演者。
塵埃落定,琴音初響。
明亮的俱樂部此刻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沒有喧囂的背景樂,沒有閃爍的霓虹迷離視線,甚至連常見的追光燈也隱匿無蹤。
偌大的空間裡,唯一的光源就是頭頂燈,心甘情願地彙聚在中央那一架龐大的雙排鍵電子琴,以及琴前那個挺拔的身影上。
修剪得乾淨漂亮的指尖,在柔和的頂燈下泛著健康的粉色光澤,輕輕搭在黑白琴鍵上,是風暴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林白微微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高度,目光掃過台下。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唇角向上彎起一個極其自然的弧度,帶著點溫和,又隱隱透著一絲即將釋放的鋒芒。
“唱點什麼好呢?”他清越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全場,像是拋出一個點燃引線的火種。
然後,不等任何人回應,他笑意加深,清晰而有力地宣布:“一首張傑的《著魔》送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