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帶著腐肉和礦石粉塵的混合氣味,死死包裹著秦淵。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著粗糙的砂礫,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和肩膀上那處深可見骨、仍在滲著膿血的鞭傷。視野邊緣,那猩紅的倒計時如同跗骨之蛆,冰冷地跳動著:
【713012】…【713011】…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一根無形的冰錐,狠狠鑿進他瀕臨崩潰的神經。王老五那油膩的獰笑、惡毒的咒罵、鞭子撕裂皮肉的銳響,還有那口幾乎落在他臉上的濃痰,如同鬼魅般在腦中瘋狂盤旋,與倒計時的冰冷數字交織成一張絕望的網。
“殺人…續命…”
這個念頭,如同地獄深處爬出的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心臟。冰冷的恐懼與灼熱的求生欲在體內瘋狂撕扯。
“不!不能!那是殺人!”現代靈魂殘留的道德枷鎖在尖嘯,試圖壓過那原始的、赤裸裸的生存咆哮。“我是人!不是畜生!怎麼能為了自己活下去就去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哪怕…哪怕那是個惡棍!”
身體深處傳來的劇痛,尤其是那深入骨髓、仿佛無數毒蟲在啃噬靈根碎片的抽痛,猛地給了他答案。
“不殺他,我必死無疑!三天!隻有三天!這具身體撐不過今晚!”秦淵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滲出冰冷的汗珠,混合著礦洞的汙垢流下。“他本就該死!他親手打碎我的靈根,廢了我的筋骨,把我像垃圾一樣丟在這裡等死!他抽打我,侮辱我,視人命如草芥!這種渣滓,活著就是禍害!”
道德的天平劇烈搖擺,最終,在倒計時無情的催逼和對王老五刻骨銘心的恨意雙重碾壓下,轟然倒塌!
“殺了他!活下去!”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帶著焚儘一切的決絕,徹底噴發!那幽冷的火焰在他眼底深處點燃,燒儘了最後一絲猶豫。
就在這個念頭徹底占據上風的瞬間,意識深處懸浮的冰冷係統麵板,幽暗的血色光暈微微一閃,冰冷的文字無聲更新:
【鎖定符合條件目標:監工王老五惡意指數:高)】
【首次代價轉移功能解鎖。】
【提示:宿主可選擇一項或多項自身承受的負麵狀態,轉移至目標。】
【警告:轉移過程可能伴隨‘反噬’或‘損耗’。目標個體強度、抵抗意誌及轉移狀態複雜度將直接影響風險等級。目標越強,狀態越複雜,風險越高。請謹慎選擇轉移內容。】
【代價支付核心條件:目標生命終結不可豁免)。】
“反噬…損耗…”秦淵咀嚼著這兩個冰冷的詞彙,心頭剛燃起的火焰被澆上了一層冰水。這係統,果然不是善茬。但此刻,他已無暇細究。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目標鎖定,計劃必須立刻開始。硬拚?那是找死。王老五雖然隻是個監工,連最低級的凝氣一層都算不上,頂多練過幾手粗淺的外門功夫,力氣比常人大些,但對付此刻筋骨寸斷、虛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秦淵,依舊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他需要機會,一個王老五落單、毫無防備的機會。
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挪動都像是把身體重新撕裂一遍。秦淵咬著牙,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右臂,拖拽著幾乎癱瘓的下半身,一點點、極其緩慢地向礦洞更深處一個相對避人的角落挪去。碎石尖銳的邊緣硌著他潰爛的皮膚,冰冷的汙水浸透破爛的褲腿,每一步都伴隨著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和粗重的喘息。短短幾丈的距離,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汗水混合著血水和汙垢,在他臉上衝刷出幾道慘白的溝壑。終於,他蜷縮進一片巨大礦石堆形成的陰影裡,暫時隔絕了大部分視線。他大口喘息,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抽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回憶。屬於原主的零碎記憶碎片在腦中翻騰。
“王老五…每天傍晚…礦奴收工後…會去…東邊…那條廢棄的‘狗尿苔’岔道…方便…”秦淵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一絲微光。那條岔道很深,早已廢棄多年,礦脈枯竭,陰暗潮濕,平時除了王老五這種需要找個僻靜地方解決排泄問題的監工,根本沒人去!
就是那裡!
機會隻有一次,必須準備充分。武器…陷阱…
秦淵的目光在身下冰冷的礦渣中逡巡。借著遠處礦道壁上那點微弱得可憐的油燈光,他忍著劇痛,用唯一還算能動的右手,在尖銳冰冷的碎石中摸索。指尖很快被劃破,但他渾然不覺。終於,一塊邊緣被打磨得異常鋒利、形似薄片匕首的黑色碎礦石被他摳了出來。入手冰冷沉重,邊緣在幽暗中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寒光。他小心翼翼地將這簡陋卻致命的“武器”塞進破爛上衣裡僅存的一個還算完整的破布內襯夾層,緊貼著冰冷的皮膚。
還需要…火!製造混亂!
他掙紮著,在礦石堆周圍更仔細地摸索。運氣似乎站在了他這一邊。在一個被丟棄的、早已鏽蝕變形的礦燈殘骸旁,他摸到了半塊凝固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油脂——這是礦奴們用來點燈照明的劣質動物油脂燈油,極其易燃。旁邊,還有兩塊撞擊取火的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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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淵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半塊凝固的燈油掰碎,塞進另一個破布兜裡,再將兩塊火石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卻點燃了他眼中孤注一擲的火焰。
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那個索命的黃昏。
時間在劇痛和倒計時的雙重煎熬中緩慢爬行。礦洞裡光線愈發昏暗,油燈的光暈仿佛隨時會被濃稠的黑暗吞噬。礦奴們麻木的勞作聲、監工偶爾的嗬斥鞭打聲,漸漸稀疏,最終沉寂。收工了。
秦淵蜷縮在陰影裡,像一具冰冷的屍體。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嚇人,死死盯著通往“狗尿苔”岔道的方向。
終於,沉重的、帶著醉醺醺搖晃的腳步聲,伴隨著含混不清的咒罵聲,由遠及近。
“媽的…一群…廢物…嗝…累死老子…撒泡尿去…”
是王老五!
秦淵的呼吸瞬間停止,全身的肌肉繃緊到了極致,連劇痛似乎都被這極致的緊張感暫時壓製。他如同潛伏在陰影裡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用儘全身的力氣,以手臂拖拽著身體,一點一點地向岔道入口附近挪去。每一下移動,都牽動著斷裂的筋骨,帶來鑽心的痛楚,冷汗浸透了後背。
岔道入口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裡麵更加幽深黑暗,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尿臊和黴菌混合的怪味。秦淵將自己死死貼在入口外側一塊凸起的冰冷岩石陰影裡,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他顫抖著、極其小心地從破布兜裡掏出那些凝固的燈油碎塊。刺鼻的氣味讓他幾乎窒息。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將燈油碎塊用力捏碎、搓揉,讓它們變得更容易點燃,然後屏住呼吸,將帶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油脂,小心地、均勻地塗抹在岔道入口內側的地麵和靠近地麵的濕滑岩壁上。做完這一切,他已經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癱軟在冰冷的陰影裡,隻剩下劇烈的心跳和沉重的喘息。
腳步聲更近了。
王老五那肥碩油膩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他一邊走一邊解著褲腰帶,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淫詞浪曲,三角眼半眯著,帶著酒後的熏然和施虐後的滿足。他顯然心情不錯,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毫無所覺。
一步…兩步…
他毫無防備地踏入了岔道口!
硬底礦靴踩在塗滿燈油的濕滑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哧溜”聲。王老五身形微微一晃,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媽的…這破地…”但他並未在意,繼續往裡走。
就是現在!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恐懼和痛苦!秦淵眼中爆發出野獸般的凶光!他用儘殘存的所有力量,猛地從陰影裡探出顫抖的右手,兩塊冰冷的燧石被他用儘平生最大的力氣和最快的速度,狠狠撞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