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隊吱吱呀呀,總算在天色徹底黑透前,駛入了那片倚靠著巨大風蝕岩壁的營地。
離得近了,秦淵才看清這所謂的“石膚部落”營地究竟有多破敗。
壓根沒什麼像樣的建築,就是在岩壁上鑿出大大小小的洞窟,洞口拿些破爛獸皮、枯枝勉強遮擋風沙。空地上零星支著幾個低矮的窩棚,用的材料是歪歪扭扭的骨頭架子搭著不知名的乾枯硬草,風一吹就晃悠,感覺下一秒就能散架。
營地裡的光線昏暗,隻有幾處篝火燃著,火苗都不旺,燒的是一種黑黢黢、冒著古怪辛辣氣味的乾糞塊,顯然缺乏正經燃料。
人不多,確實隻有百來口的樣子。聽到駝隊回來的動靜,洞裡、棚裡窸窸窣窣鑽出些人來。多是老人、婦孺,個個麵黃肌瘦,眼窩深陷,穿著打滿補丁、臟得看不出原色的粗麻或獸皮衣服。幾個半大的孩子怯生生地扒在洞口張望,腦袋大,身子細,跟豆芽菜似的。
僅有的幾個看起來算是青壯的男人,也大多帶著傷。一個缺了條胳膊,空袖子晃蕩著;另一個走路一瘸一拐,臉上還有道猙獰的爪痕;剩下的幾個也是神色疲憊,眼神裡沒什麼光,隻有被生活磨礪出的麻木和深深的憂慮。
整個營地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和絕望氣息,比沙漠夜晚的寒氣還刺骨。
看到駝車上的秦淵這個陌生人,尤其是感應到他身上那若有若無、卻讓人極不舒服的邪異氣息時,那些族人臉上先是茫然,隨即露出明顯的恐懼和警惕,紛紛向後退縮,擠在一起,像是受驚的沙鼠。
石老歎了口氣,揮揮手,示意阿木和其他人先把駝車上那點可憐的收獲——幾捆乾枯的怪草,兩隻瘦得皮包骨、像是大號蜥蜴的沙獸——卸下來。他則對秦淵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他走向岩壁下方一個相對寬敞些的洞窟。
這洞窟應該是石老自己的居所兼部落議事的地方,裡麵同樣簡陋,地上鋪著乾草和幾張磨得油光發亮的舊獸皮,角落裡堆著些雜七雜八的零碎,石壁上掛著幾件簡陋的骨器、石具。空氣裡混雜著塵土、汗水和藥草的味道。
“讓秦七兄弟見笑了。”石老臉上有些臊得慌,搓了搓手,“部落……如今就這光景了。”
秦淵沒說話,隻是默默走到一張磨平的巨石邊坐下,暗中全力催動噬煞承傷訣,貪婪地汲取著洞窟內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同時【業力洞察】無聲掃過外麵那些聚集過來、卻又不敢靠近的族人。
果然,如他所料,大片大片的淺白和淡灰色業力,微弱得像是風中的殘燭。那是長期掙紮在溫飽線下、為了一口吃食一滴水就能拚儘一切,卻又無力作大惡的底層生靈最常見的顏色。幾個受傷的青壯和石老本人的業力顏色稍深些,是灰色,那是手染鮮血、為生存而搏殺留下的印記。但石老那灰色業力的最核心處,一點淡金色的光澤頑強地閃爍著——守護之念。為了身後這群老弱病殘,這老頭怕是沒少拚命。
秦淵心下稍定。至少暫時,這裡沒有包藏禍心之徒。
“水源快斷了。”石老的聲音乾澀,開門見山,沒什麼好隱瞞的,部落的窘迫一眼就能看穿,“靠著祖傳的法子,收集點晨露,還有一種‘哭沙棘’的根莖能榨出點汁水,但根本不夠。吃的也難,沙獸越來越凶,也越來越少。部落裡最好的獵手,上次出去也沒回來……”
他頓了頓,渾濁的老眼看向洞窟深處那黑漆漆的甬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最麻煩的,是守護營地的‘古老遺陣’,快要熄火了。”
“遺陣?”秦淵挑眉。
“嗯。”石老點頭,“聽祖輩說,是依托這岩壁深處的一處古老遺跡殘留的力量布置的,能驅趕大部分的沙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遮蔽營地氣息。但那遺陣的核心,需要一種叫‘地脈血晶’的礦石提供能量。”
他臉上露出苦澀:“血晶礦脈,就在這岩壁深處,早就枯竭了。而且那礦洞……邪門得很,進去采集的人,不是莫名其妙發瘋,就是被藏在裡麵的鬼東西拖走,再也出不來。部落裡最後幾塊庫存的血晶,能量也快耗儘了。一旦遺陣徹底失效,外麵的沙獸聞到人味,全湧過來……我們這些人,就是喂獸的點心。”
【代價預知】再次被觸動,這次指向更加明確——就是岩壁深處,那甬道通往的地方。一股微弱卻異常古老蒼涼的氣息隱隱傳來,夾雜著令人心悸的血腥和瘋狂,但又奇異地吸引著他體內的寂滅劍種和邪劍意,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喚。
秦淵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擊。他注意到洞口守著的那兩個受傷青壯,在他目光掃過時,手臂皮膚似乎微微泛起一層石灰色,雖然極其微弱且一閃即逝,但那份厚重的防禦感做不了假。
“石膚血脈?”他冷不丁開口。
石老渾身一震,愕然看向秦淵,隨即化為苦笑:“兄弟好眼力……是,祖上傳下來的一點微末本事,危急時能讓皮膚暫時石化,擋些傷害。但……血脈一代比一代稀薄,用一次,折損的壽命和氣力卻越來越大,如今也沒幾個娃還能激發出像樣的石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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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的條件在秦淵腦中迅速成型。他需要時間恢複,需要信息,也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研究劍種和陽火。這個部落的麻煩,正好可以拿來練手,也能換取他需要的東西。
他緩緩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縷灰蒙蒙、邊緣纏繞著細微金黑電絲的劍氣無聲無息地探出,隻有寸許長,卻散發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淩厲、死寂與灼邪交織的氣息。
嗤!
他對著身旁那塊當做桌子的平整巨石一角,輕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