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自巨大火焰眼眸中射出的暗金色流光沒入眉心的刹那,秦淵隻覺得神魂猛然一震,仿佛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熔爐之中。周遭的一切景象——破碎的平台、翻滾的岩漿、巨大的眼眸、甚至是身邊的同伴——全都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畫般扭曲、模糊、最終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光怪陸離的火焰世界。
這裡並非單純的地火炎界那般灼熱難當,而是一種更詭異、更深入靈魂的“熱”。空氣在高溫下扭曲變形,折射出萬千種變幻不定的色彩,腳下並非實地,而是不斷翻湧、時而凝結、時而潰散的火焰雲霞。更可怕的是,一股無形卻磅礴的意念籠罩著這片空間,如同一個冷漠的審判者,精準地窺探著每個闖入者內心最深處的弱點、恐懼與執念,並以此構建出獨一無二的試煉場景。
所有人的意識都被強行剝離,投入了這片由古老存在意念構築的火焰幻境之中,各自麵對著直指本心的考驗。
玄火教長老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幽藍色的火海之中。這火焰並非他熟悉的、如臂指使的幽玄火,而是狂暴、混亂、充滿了反噬與怨念的失控之火!無數他曾煉化、吞噬、甚至是以殘忍手段奪取的異火本源,此刻仿佛都凝聚成了複仇的火焰精靈,尖嘯著、嘶吼著,從四麵八方撲向他!
“不!滾開!我是你們的主人!”枯槁長老驚恐地大叫,拚命掐動法訣,試圖重新控製這些火焰。然而,他平日依賴的那套控火秘術此刻竟全然失效!那些幽藍火蛇輕易地撕裂了他的護身靈光,纏繞上他的四肢百骸,瘋狂地灼燒著他的經脈、丹田,甚至侵蝕他的神魂!
他引以為傲的、吞噬異火提升功法的捷徑,此刻成為了他最大的噩夢。功法中隱含的隱患、強行吞噬留下的暗傷、以及對火焰力量那貪婪卻並不純粹的掌控力,在這片專為他設計的幻境中被無限放大。他手忙腳亂,狼狽不堪,體內氣血逆行,靈力混亂,發出痛苦的哀嚎。他越是掙紮,那些反噬的火焰就越是凶猛,仿佛要將他徹底焚為灰儘,償還昔日因果。
烈陽穀的焦夯則陷入了另一種極致的煎熬。他站在一片廣袤無垠的赤紅色荒原上,腳下的大地如同燒紅的鐵板,燙得他雙腳發出“滋滋”的聲響。而他的對手,是從地平線儘頭不斷湧現的、完全由凝固岩漿和燃燒巨石構成的火焰巨人!
這些巨人每一個都身高數丈,力大無窮,拳頭砸下如同隕石天降!它們沒有智慧,不知疲倦,不懂恐懼,隻會永無止境地衝鋒、攻擊!
“來啊!雜碎!老子怕你們不成!”焦夯雙眼赤紅,被激起了最原始的凶性。他狂吼著,將《烈陽鍛體訣》催發到極致,古銅色的皮膚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虯結的肌肉高高鼓起,悍然迎向那些巨人!
轟!砰!哢嚓!
拳拳到肉的碰撞聲震耳欲聾!焦夯如同人形暴龍,每一次對轟都讓火焰巨人崩碎小半,岩漿飛濺。但他自己也不好受,虎口崩裂,雙臂劇痛,臟腑被震得氣血翻騰。巨人無窮無儘,打倒一個,立刻又有兩個補上。這是對他力量極限和意誌的終極考驗!考驗他是否隻會一味蠻乾,是否有超越純粹暴力的堅韌心誌!他浴血奮戰,咆哮連連,傷痕不斷增加,但眼神中的瘋狂戰意卻絲毫未減,反而越燒越旺。
柳依依周圍的景象則唯美而致命。她仿佛漫步在一片無垠的、由純淨火焰構成的蓮花海中。這些火焰蓮花美麗絕倫,卻散發出誘人沉淪的氣息。每一朵蓮花綻放,都會幻化出她內心渴望的景象——師門的認可、師尊的讚許、與同門師兄妹其樂融融的練劍場景、甚至是將秦淵從“邪路”上拉回“正道”的幻想……
這些幻象溫暖而美好,卻如同溫柔的陷阱,不斷消磨著她的劍心,誘惑她放棄抵抗,沉溺在這虛假的安寧之中。一旦她心神失守,那些美麗的火焰蓮花便會瞬間化為最惡毒的業火,將她焚燒殆儘。
柳依依緊守心神,眼眸清冽如冰泉。她手中雖無實劍,但劍心所向,便是最鋒利的劍鋒!她並指如劍,每一次點出,都有一道淩厲純淨的冰心劍意斬出,不是斬向火焰蓮花本身,而是斬向那些幻象背後的虛妄之源!
“虛妄終是虛妄,我之道,唯手中劍,心中正!”她低聲輕語,劍光越發純粹凝練,如同在火海中開辟出一條屬於自身的清明之道。幻象不斷生成,又不斷被她斬滅,她的劍心在這極致的誘惑與考驗中,經受著洗禮,變得越發堅定通透。
夜梟的試煉空間則呈現出一種極致的矛盾與衝突。她站在一條涇渭分明的邊界線上。一邊是無窮無儘、死寂冰冷的絕對黑暗虛空,代表著她的寂滅本源;另一邊則是奔騰咆孝、散發著灼熱生命氣息的輝煌火海,代表著截然相反的生機與燃燒。
兩種極致的力量並非井水不犯河水,而是不斷地相互侵蝕、碰撞、試圖湮滅對方!冰冷的寂滅之力所過之處,火焰熄滅,生機斷絕,萬物歸墟;而灼熱的生命之火席卷而來,又試圖點燃死寂,驅散冰冷,帶來蓬勃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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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梟身處其中,承受著兩種力量的瘋狂拉扯。她的寂滅之力自主運轉,抵抗著生命之火的侵蝕,但那火焰中蘊含的“生”之力量,卻又讓她那近乎死寂的本源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渴望”與“排斥”並存的複雜反應。她眉頭緊鎖,身影在虛實間不斷閃爍,時而幾乎融入絕對黑暗,時而又被火焰逼出輪廓。她在尋找一個平衡點,一個能讓寂滅與生互不侵犯、甚至相互轉化的微妙臨界點。這對她而言,是比單純的力量對抗更加艱難和危險的考驗,直指她道途的核心。
而秦淵的試煉,最為詭異,也最為凶險。
他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幻,那無邊火海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到刻骨銘心的陰冷、潮濕和黑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礦石的粉塵味。
他……又回到了黑煞宗廢礦區的礦坑深處!
冰冷的鐐銬重新鎖住了他的手腳,沉重的礦鎬壓得他脊背彎曲。周圍是監工們凶狠的鞭打聲、其他礦奴麻木的喘息和偶爾發出的痛苦呻吟。他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鞭痕火辣辣地疼,靈根儘碎的身體如同一個破口袋,不斷流失著生機。
“廢物!快點挖!今天完不成份額,就彆想領到半點餿飯!”一個麵目猙獰的監工,揮舞著沾血的鞭子,狠狠抽在秦淵旁邊的老礦奴身上,那老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氣息奄奄。
另一個監工則戲謔地看著秦淵,故意將一塊尖銳的礦石踢到他腳邊:“小子,看樣子你快不行了?要不要大爺發發慈悲,給你個痛快?”
絕望、痛苦、無力、憤怒……種種熟悉的負麵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秦淵淹沒。這幻境真實得可怕,完美複刻了他曾經經曆過的所有折磨。
就在這時,那冰冷、詭異、充滿誘惑的聲音,如期在他腦海深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