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宸在他的心魔幻境中,於毀滅的星河與惡毒的低語間苦苦掙紮時,一股截然不同、卻同樣冰冷徹骨的寒意,如同最纖細的蛛絲,透過那幾乎要斷裂的精神鏈接,微弱地傳遞了過來。
這感覺並非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儀式化的、沉重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森嚴與壓抑。
在林宸那片被毀滅與絕望充斥的意識邊緣,這絲寒意如同一滴墜入沸水的冰露,瞬間激發了他殘存的感知。儘管自身正瀕臨崩潰,但那感覺來自姬月——那個始終清冷堅定、默默支持的夥伴——這讓他幾乎渙散的意識凝聚起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側耳”傾聽。
……
姬月並未沉入能量海洋或麵對毀滅景象。她的心淵,呈現為一片無比真實、卻又彌漫著無形壓力的家族宗祠。
這裡並非她熟悉的、位於現世中的家族庭院,而更像是一座存在於時空縫隙、承載著所有家族沉重曆史的意識空間。宗祠宏大而古舊,穹頂高懸,沒入陰影之中,仿佛連接著不可知的命運。兩側是望不到儘頭的、層層疊疊的祖先牌位,每一個牌位都散發著微弱卻凝實的靈光,無數代人的目光似乎正從那些牌位之上投下,sientyetjudging沉默卻帶著審視)。
空氣中彌漫著千年沉香與古老卷軸的氣息,莊嚴肅穆,卻也令人窒息。
姬月身穿的不是戰鬥服,而是家族最高規格的、繡著繁複月紋與星軌的祭祀長袍。長袍華美絕倫,卻也沉重無比,仿佛將整個家族的興衰重量都壓在了她纖細的肩頭。
她站在宗祠中央,前方是三位看不清麵容、周身籠罩在朦朧光暈中的家族長老虛影。他們的存在如同山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和古老的法則力量。
“姬月,”中間那位長老的聲音響起,蒼老、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直接敲擊在她的靈魂之上,“星軌已顯,宿命之輪再次轉動。‘終末之影’於深淵躁動,此乃我‘守月一族’存續之根本所係。”
左側長老接口,聲音冷硬如鐵:“遊離在外,與那變數之子指林宸)同行,縱有微末之功,實則偏離正軌,忘卻吾族誕生之使命!汝之力量,汝之血脈,皆為此使命而存!”
右側長老的聲音則帶著一種誘惑般的歎息:“歸來吧,孩子。回歸家族,承接真正的‘月華之心’。唯有集全族之力,依循古老盟約,方能在那終末降臨之際,護住一線生機。此乃吾族億萬年之宿命,亦是你無可推卸之職責。”
隨著長老的話語,宗祠兩側的祖先牌位齊齊微震,散發出更強烈的光芒。無數細碎的畫麵碎片湧入姬月的腦海:
——古老的星空下,她的先祖與一個模糊的、散發著不祥與毀滅氣息的龐大黑影終末之影)訂立下某種絕望而悲壯的契約。
——家族血脈中那純淨強大的月華之力,並非天生地養,其源頭竟與封印、監視那“終末之影”密切相關,甚至……汲取了其部分特性?
——一代又一代的家族天才,如同被獻祭的羔羊,將自身融入古老的陣法,以自身靈魂與力量為代價,加固著那搖搖欲墜的封印,他們的麵孔在畫麵中迅速蒼老、化為枯骨、繼而成為牌位上的一個名字。
——一個清晰的預示:下一次終末之影的大規模衝擊即將到來,家族現有的力量已難以支撐,需要她——這一代血脈最純淨、最有可能承接“月華之心”的繼承人——回歸,成為新的、也可能是最後的支柱。
沉重的宿命感如同冰冷的鐵鏈,一圈圈纏繞上她的四肢百骸,鎖住她的靈魂。回歸家族,意味著放棄自我,放棄現有的羈絆,成為守護工具的一部分,最終很可能如同那些先輩一樣,默默燃燒殆儘。但這也似乎是唯一“正確”、且被整個家族曆史所認可的道路。
而另一邊呢?
林宸的身影在她心中浮現。那個背負著巨大秘密和力量、總是在前行、總是試圖守護同伴、眼底深處藏著與她相似的孤獨與堅定的男子。還有熊羆的豪爽,艾西亞的理性,整個團隊之間那份曆經生死磨礪出的、難以割舍的羈絆。
選擇林宸和團隊,意味著背離家族億萬年傳承的使命,意味著可能眼睜睜看著家族因失去她這個關鍵支柱而無法應對危機,意味著她可能成為家族的“罪人”。這條路充滿未知,甚至可能更為艱難,但這卻是她憑借自身意誌做出的選擇。
幻境中,長老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持續施加壓力:
“私情豈能重於萬古職責?”
“族群存亡,係於你一念之間!”
“那變數之子,其身藏之核,乃至陰至暗之源,與‘終末’同質而異形,接近他,終將被其毀滅本質所吞噬!”
……
這股源自血脈與職責的沉重拉扯感,這份關乎族群存亡的巨大壓力,化作了比任何刀劍都鋒利的拷問,狠狠刺向姬月的道心。
林宸即便身處自身的無邊苦海,也能模糊地感應到那份屬於姬月的、冰冷而痛苦的掙紮。那不再是外在的戰鬥,而是靈魂層麵的撕裂與抉擇。他感受到她氣息的劇烈波動,那始終清冽穩定的月華之力,此刻竟變得紊亂而黯淡,仿佛隨時可能在內外交困的壓力下徹底熄滅。
“姬月……”林宸在自身的毀滅幻境中,無意識地喃喃出聲,一股強烈的擔憂超越了他自身的痛苦湧了上來。他深知姬月外表清冷,內心卻極重情義與責任,家族與同伴,無論舍棄哪一方,都無異於剜心之痛。他幾乎能感同身受到那份被宿命枷鎖緊緊束縛、幾乎要窒息的絕望。
他自己正被心魔指責為“毀滅的化身”,而姬月的幻境中,他的存在變數之子黑暗之源)竟也成了她需要對抗的“宿命”的一部分?這讓他心中的負罪感更深了一層。
他想幫她,卻自身難保,隻能眼睜睜通過感知)看著她在那個冰冷的宗祠幻境中,獨自承受著億萬年的重量。
她的選擇,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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