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號依舊在死亡邊緣跳著危險的“引力舞蹈”。每一次成功的機動都耗費著艾西亞巨大的算力、林宸驚人的集中力,以及飛船寶貴的能量儲備。外部是宇宙最狂暴的引力場和扭曲的時空,內部是高度緊張、幾乎凝滯的空氣。
然而,就在這需要全員極致專注以應對物理危險的時刻,另一種更加詭異、更加防不勝防的攻擊,悄然降臨。
起初,隻是一種模糊的背景噪音。
像是從極度遙遠的深淵傳來,又像是直接滋生在每個人的腦海深處。它混雜在飛船引擎的轟鳴、結構應力的呻吟、以及能量護盾的低鳴之中,幾乎難以察覺。
但很快,這噪音變得清晰、響亮,並且帶上了熟悉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冰冷與虛無感。
是“終末之影”的低語!
而且,與在靜海星時相比,這低語的強度和扭曲程度放大了何止十倍!仿佛之前隻是隔著無儘星空的遠程乾擾,而現在,他們已然靠近了信號的源頭,接收到的幾乎是未經衰減的、充滿惡意的原始廣播!
精神汙染如同無形的毒氣,瞬間彌漫了整個艦橋。
對林宸,那低語不再是模糊的誘惑,而是變成了極具針對性的囈語:
“看…你駕馭著這脆弱的造物,在毀滅的邊緣掙紮……多麼可悲……”
“你渴望的‘萬界之芯’……它就在前方……但它不屬於你……放棄吧……或者,擁抱我,我能讓你真正‘理解’它,‘掌控’它……就像你‘定義’能量一樣簡單……”
“何必守護這些終將湮滅的塵埃?與我合一,你將超越生死,見證宇宙的終末與新生的奇點……”
低語聲中,甚至夾雜著一些扭曲的、關於“萬界之芯”的碎片化影像——可能是真實的,也可能是陷阱——試圖激發他的貪婪與好奇。
對姬月,低語變得更加尖銳,直指她新獲得的淨化之力:
“月華淨世?淨化得了源自太初的‘暗’嗎?你的力量……嗬嗬……或許本就是‘它’的另一麵……”
“守護家族?守護同伴?看看外麵……宇宙本身都在走向熱寂,‘終末’才是唯一的真理……你的淨化,不過是延緩死亡的徒勞……”
“萬界之芯……它或許能解答你力量的源頭……但你知道真相後……還能保持這份‘純淨’嗎?”
對熊羆,低語則瘋狂挑動著他最根本的戰意與恐懼:
“力量!你想要力量守護?我給你!看啊!”幻象中,熊羆看到自己一拳擊碎星辰,逼退黑洞引力)“但這力量,需要代價……放開你的意誌……讓憤怒燃燒一切!”
“沒有力量,你什麼都守護不了!過去如此,現在亦然!他們需要你的保護,不是嗎?接受它!”
對艾西亞,低語試圖瓦解她的邏輯:
“計算?模型?在這宇宙的奇點麵前,一切數據都是笑話。”
“萬界之芯……那不是你能‘計算’的東西……它是悖論,是奇跡……唯有接受混沌,才能理解……”
“回歸造物主的懷抱吧……那裡的‘秩序’,才是你追求的終極……”
甚至連正在全力計算航線的艾西亞也受到了嚴重乾擾,她眼中的數據流不時會出現一瞬間的混亂和扭曲,手指微微顫抖,幾乎按錯關鍵指令。
“呃……”熊羆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雙眼瞬間布滿血絲,狂暴的能量不受控製地逸散出一絲,引得飛船內部警報微響。
姬月臉色蒼白,迅速閉目凝神,月華之力在體內急速運轉,抵抗著那試圖汙染她道心的聲音,但額頭已滲出細密汗珠。
堅持與誘惑的內部衝突在每個人心中激烈上演。低語的內容太過具體,直指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萬界之芯)、恐懼失去守護之力)和疑惑自身力量源頭),其誘惑力和破壞力遠超從前。
林宸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從那些誘惑性的畫麵和話語中瞬間清醒。他感受到隊友們劇烈波動的精神和能量,心中警鈴大作。
“固守本心!是低語!它在乾擾我們!”林宸的聲音如同洪鐘,帶著一股鎮定的力量在艦橋內炸響,試圖將同伴從精神汙染中拉回來。
他自已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那些關於“掌控萬界之芯”的話語,確實在他心中激起了一絲漣漪。但他迅速運轉第十卷中獲得的心境——那份與核心融合後的平靜與掌控。他將那低語視為又一種需要“定義”的能量,一種精神層麵的噪音。
“定義:此為外界乾擾,虛妄之言,意在瓦解意誌。”他在心中默念,強大的意誌力如同最堅固的堤壩,將那些試圖鑽入意識縫隙的低語牢牢阻擋在外。暗藍色的星辰之力在他體內平穩流轉,散發出寧靜浩瀚的氣息。
同時,他分出心神,努力將這份堅定的意念通過團隊間的能量共鳴傳遞出去,尤其是向正在艱難抵抗的熊羆和需要絕對專注的艾西亞。
“艾西亞!過濾乾擾信息流!將其歸類為背景噪音!”林宸下令,為她提供應對思路。
“熊羆!記住你的戰意為誰而燃!守住它!”
“姬月,淨化之力亦可對內!”
他不是簡單地喊口號,而是運用他對隊友們能力和心境的了解,給出最直接的指引。他自己就像一塊礁石,承受著最猛烈的精神衝擊,卻巋然不動,並為同伴提供著支撐點。
低語並未停止,反而因為他們的抵抗而變得更加尖銳、扭曲,如同無數指甲在刮擦玻璃,試圖突破他們的心理防線。
物理層麵的引力舞蹈仍在繼續,精神層麵的侵蝕又驟然加劇。內憂外患,將團隊逼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每一次機動,每一次抉擇,都需要在對抗外部死亡威脅的同時,進行著一場無聲卻同樣凶險的內部意誌之戰。
心淵的回響,在這宇宙的深淵邊緣,變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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